既已打了個照麵,薑涉也不好視而不見,微微欠身,向她笑了笑,「秦姑娘,又見麵了。」


    秦採桑仰頭瞧著她,卻是忽而嘆了口氣,「對不住,不過薑兄放心……」


    薑涉給她說得摸不著頭腦,又聽她話說一半,竟又不再說下去,正是莫名其妙,卻聽得身後有人帶著笑意喚道:「表哥,出什麽事了麽?怎地不走了?」


    薑涉微微一怔,迴身隻見晉陽不知何時下得車來,微微歪著頭,看看她,又看秦採桑,笑得狡黠而可愛,「這位姑娘是?」


    薑涉最是不敢見她的時候,才遲疑了一下,秦採桑已然搶著先開了口,「在下秦採桑,敢問姑娘是?」


    「原來是秦姑娘,久仰大名。」晉陽笑起來,「小女子林錦陽,林永公子便是家兄,早聽他提起過秦姑娘,心生仰慕已久,隻恨不得相識,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秦採桑聽她如此說,心裏便已有數,也向她笑了笑,「林姑娘過獎了,那都是江湖上以訛傳訛,當不得真的,林公子更是抬愛,忒折煞秦某。」


    「秦姑娘才是太謙虛……」晉陽眨了眨眼,還待說什麽,永王竟也滿臉不悅地跟了過來,「怎還不走?天色可不早了。」


    晉陽笑道:「三哥怎地也下車來了?」


    永王板著臉道:「我再不來,怕你們都忘記走了。」


    薑涉尷尬一笑,未說什麽。


    晉陽無可奈何地道:「三哥說什麽呢?怎會如此?」


    秦採桑倒也知覺得快,「幾位是方剛迴城吧?既有急事,秦某就不打擾了。」


    「秦姑娘別急著走啊,」晉陽連忙攔住她道,「姑娘若是不介意寒舍疏陋,就請與我們一道入城如何?」


    永王不敢置信地看著晉陽,「晉陽?!」


    「三哥不也一直想請秦姑娘到府上做客麽?」晉陽瞪他一眼,迴轉過頭便又笑了,「三哥向來麵皮薄,不肯直言,秦姑娘莫誤會,他非是不想……」


    「多謝林姑娘一番好意,隻是秦某卻也有事在身,實是無法領受。」秦採桑打斷她的話,那小王爺的心思她怎麽會看不明白?若在平時,她還非去不可,可惜是今日確乎不能,「若日後還有機會,一定登門拜訪。」說罷不等晉陽再說什麽,抱了抱拳,一縱身,幾個起落,便已去遠。


    晉陽隻得把勸說的話咽了迴去,望著她行去的方向微微一嘆,「秦姑娘果真是率意而行,令人羨煞。」


    「甚麽率意?」永王嗤了一聲,「明明是江湖野人,毫無規矩。」


    晉陽看他一眼,並未說什麽,隻轉頭又向薑涉道:「表兄,咱們走罷,莫使姨母等得急了。」


    薑涉點了點頭,她未錯過適才晉陽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這金枝玉葉的小公主,莫非也想要那般率性自在的活著麽?


    是了,其實休說晉陽,便是她自己,又豈無羨煞之意。可惜身在其位,終究徒然罷了。


    薑涉在心中輕輕一嘆,看著晉陽與永王重又上了車,便招唿薑沅,催馬再行。


    趕過長樂門,踏過沔水橋,行過垂柳蔭深的河岸,秦採桑最終在一座小樓前站定,將鬥笠抬高一些,仰頭看著匾額上的「如意樓」三字。


    名字起得倒是好極,可這世上,不如意事卻常八九。


    譬如她今日。


    秦採桑微微一嘆,將鬥笠重又壓下,大踏步地進樓去。


    立刻有個小婢子迎了過來,「貴客可有預約?」


    秦採桑略微不耐地道:「我來找你們老闆。」


    那小婢聽出她是個女子,卻也並無驚異之色,仍隻不疾不徐地道:「那姑娘這趟是白來了,老闆出門在外,尚未迴返。」


    秦採桑毫不奇怪她的態度,隻暗自一嗤,心說曲六麽這生意做得可真是客源廣泛,「那也無妨,你隻管告訴你們老闆,說是姓秦的來了,然後告訴她我就在這裏等,一天不迴,我等一天,一月不迴,我等一月。」


    那小婢露了點為難之色,「老闆並不在樓中……」


    「我說了無妨,你隻去找你們主事的,叫她或寫信或不管怎地,總之把話帶到。」見她仍是不動,秦採桑終久是不耐煩起來,將劍一橫道,「還是你想我在這兒大鬧一場,逼得你們生意做不下去,你才肯去尋你們老闆嗎?去啊!」


    那小婢終於一扭頭,噔噔噔地上了樓。


    「敬酒不吃吃罰酒。」秦採桑又嗤了一聲,抱著劍在樓下等,舉目四望,依稀想起前不久她就在那邊柳蔭下哭了一場,那時她隻需迴去客棧,就能見著江眉嫵。


    現在柳色漸濃,小樓依舊,可她四處奔走,仍未尋著那少女的影子,也完全不知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她記得她們晝夜兼程趕了幾天路,剛到茶棚歇腳,她忽然見著一支兵馬迤邐而來,覺得便是她們要等的那一支,她甚至覺得已經看清,在馬上晃晃悠悠的那個便是頂討人厭的色空和尚。


    可是她剛迴過頭要跟江眉嫵說話,就覺得眼前一黑,隨之便不省人事。再醒來時竟是身在一張農家小榻上,四處不見江眉嫵,也自然沒有那些人馬,隻有半路上新換的那匹馬還在悠悠閑閑吃草。


    她好不容易找人問過地方,才知道自己竟是在離京城南邊數裏的青山鎮。


    可是無端端的,她怎麽會到這裏來呢?思來想去,恐怕是一直跟著她們搗亂的向驚天搗的鬼。她又氣又恨,覺得謝酩酊當時就不該把向驚天放出來,向少天哪能管教得了他這賴皮哥哥?這種人非得是一隻腳邁進棺材,才可能會有點長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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