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採桑正要問個明白,色空散人早就嚷嚷起來,「先生這是什麽意思啊?什麽緊要不緊要的,把貧僧都聽糊塗了,究竟是怎麽迴事?」


    商枝子卻又不說話了,謝酩酊嘆了口氣,也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封無字信封遞了過去,「這即是那人留下線索,大師一看便知。」


    色空散人沒有接,隻是直勾勾地看著那信封。


    謝酩酊倒也並不催他,秦採桑卻實是按捺不住,幹脆拿到手裏,利落地拆開來。


    其中隻有薄薄一頁紙,上書著潦草字跡:


    十月十九,笀煬山巔。


    沒有題頭,沒有落款,隻是那麽幹巴巴的一行字。


    這怎能一看即知?秦採桑困惑不已地看向謝酩酊,卻見他仍是看著色空散人,語氣平靜:「莫非大師的好消息,亦與此相幹?」


    色空散人神情古怪地點了點頭,「貧僧本以為是哪家終於訪得石頭教下落,如今看來,似乎不是。」


    「的確不像。」謝酩酊不動聲色地道,「敢問大師從何得信?」


    「這個麽……」色空散人忽然勾勾手,先前那小和尚便屁顛屁顛地湊到他身邊去。他便拍拍他的腦袋,笑著道,「是這小娃兒撿到的。不過送信那人可當真缺德,一枚鏢打在我這娃兒床頭,可把他嚇得不輕,一路慌慌張張,連他師父都認不出了。若不是淩塵子眼尖,可當真是要錯過了。」他說著看了淩塵子一眼,那小道隻恭敬垂手,道聲都是師父庇佑。


    秦採桑瞧著他師徒模樣,心中再是鄙夷不過,一吹一捧,不僧不道,真不知如何能躋身八家之列。


    色空散人就仿佛聽著她心聲似的,忽然看了她一眼。


    秦採桑便哼了一聲,冷冷地看迴去。


    色空散人又笑了一下,轉向謝酩酊道:「那麽謝莊主這一封,該是隨迴春先生來的了?」


    謝酩酊點了點頭,「不錯。」


    色空散人嘆了口氣,「那依謝莊主之見,此事當如何解釋?」


    謝酩酊搖頭道:「晚輩魯鈍,尚未能參破,正想請教大師。」


    色空散人隻看著他,搖頭笑道:「謝莊主太過謙啦,貧僧也就知念念經書,這等啞謎,還真是猜不透。對了,不是說迴春先生也留了線索麽?不知是什麽線索?」


    謝酩酊沒有立刻作答,隻是看了商枝子一眼。


    商枝子低頭看了看自己攥起的拳,聲音極低極慢地道:「夏枯草,陽雀花,雲實,蓮子。」


    色空散人幹笑兩聲,「恕貧僧讀的書少,平時也不知那草藥典故,竟是聽不太明白,這什麽草啊花的,怎就與石頭教啊、笀煬山啊扯上關係了?」


    秦採桑也並不明白,亦是看向商枝子。


    商枝子平靜地解釋道:「夏枯草,又名棒槌,徽州方言稱忙槌;陽雀花,多產於雲州,笀煬山亦在雲州;至於雲實、蓮子,應是指代連雲生與石頭教。」


    色空散人道:「這麽說來,笀煬山竟是石頭教的老巢了?」


    謝酩酊搖頭道:「倒也未必,或許是約期到時,方得一晤。」


    「約期?」色空散人又嗬嗬笑了兩聲,仿佛覺著好笑似的,「謝莊主不會是覺著,這是那連小子下的戰書罷?」


    秦採桑亦覺匪夷所思,連雲生雖是個瘋子,但也不至於這麽不自量力罷?


    「晚輩也隻是猜測罷了。」謝酩酊神情淡然,「我曾有幸與他交手,知他武功深不可測,說來慚愧,當時若非他心不在戰,晚輩隻怕已無生理。我想一個人若是有了那般出神入化的功夫,多少會生出些自滿的性子,做出這等事,並不稀奇。」


    秦採桑又不禁暗暗點頭,連雲生那人雖瘋,武功卻當真高明,若她也有這般能耐,恐怕不止自滿,得成狂妄才是。


    色空散人道:「那也不對啊,若真如此,迴春先生又怎曉得是在笀煬山呢?」


    「兵法有虛虛實實之術。」謝酩酊道,「或許他已料到迴春先生定會傳出消息,與其待咱們尋去,倒不如幹脆和盤托出,如此反倒叫咱們猜忌重重,不知真假。」


    「倒也是。」色空散人點了點頭,「不過迴春先生既然知道去哪兒尋人,當時又怎麽不留個隻言片語,偏要這樣出外雲遊,結果……」他猛地住嘴,打個哈哈道,「是貧僧失言了,想必迴春先生定有深意。」


    商枝子並不言語,秦採桑卻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


    其實他說得並非沒有道理,不留下片語隻言便逕自離去,若是真有個不測,叫剩下的人如何大海撈針?何況未必能真送出信來。


    但他決沒有資格在此時此刻說出這等話,誰也不知迴春先生當時的所思所想,或許他並沒有想那麽多,也不知是否能夠尋到,隻是姑且一試;或許他其實已暗中留下訊息,就像那日她也未看出他是何時知會旁人;又或許……他其實心中有愧,就是為著求死而去。穀穀有今日,或多或少,與他有些相幹,縱然嘴上說著生死有命,其實到底醫者仁心。


    無論如何,他總是冒著風險去了,也費盡辛苦送迴信來。什麽都不曾做過的色空散人,又有什麽資格在此時此刻,說出這些風涼話?


    饒是早知他秉性如此,她仍是氣得渾身發抖,也顧不得技不如人,上前一步就待動手,不想卻被江眉嫵自後拉了一把,稍一踉蹌間,色空散人已抬頭看來,笑嘻嘻道:「秦施主也這樣想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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