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喊聲和驚唿聲隨著魔族男子的倒地,戛然而止。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還來不及散去,四周隻剩下魔獸粗重的喘息和鐐銬偶爾摩擦地麵發出的聲響。


    “小子,站住!”


    一聲突如其來的嗬斥打破沉寂,所有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聲音的來源。


    虞無弦轉頭望去,正是之前那個追著隊伍奔跑的魔族小男孩。


    他大概是人類小孩五六歲的模樣,灰白色的皮膚,瘦得皮包骨頭,被一名穿著鎧甲的魔兵舉在半空中,雙腿拚命地踢踹,衝著隊伍裏一個同樣瘦弱的身影大喊:“哥哥!別丟下我!”


    那道身影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要衝過去,可是身上的鐐銬讓他寸步難行。


    隊伍最前麵,戴著鬼麵盔的魔將隻是往後冷冷地瞥了眼,那魔兵渾身一哆嗦,立刻將男孩狠狠地甩了出去,像丟一件垃圾一般,粗聲粗氣道:“再吵的話,把你一並帶走!”


    男孩摔倒在地,掙紮了幾下,還是沒能站起來。


    圍觀的平民中有人驚叫了一聲,忍不住要衝上前,但身邊的人死死抓住了他,低聲急切地勸阻:“別去!會被殺的!”


    隊伍裏男孩的哥哥,挪動了一下身子,卻被高大的魔兵死死擋住,隻能掩麵而泣。


    魔兵的目光掃了一眼地上的男孩,又看向圍觀的平民,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那些平民雖然眼中燃著怒火,但都因他的威勢而不敢上前,隻能默默咬牙退後。


    男孩艱難地抬起頭來,張了張嘴,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原本灰撲撲的皮膚看起來更髒了。


    “哥哥……”


    虞無弦聽到了他嘴裏發出的聲音。


    就在這時,那隻盤旋在隊伍上空的黑鳥扇動這巨大的翅膀,那對血紅的瞳孔鎖定了男孩,閃爍著寒光,直直衝向地上蜷縮的身影。


    那個傳令的男魔,看著自己的坐騎撲向獵物,隻是發出幾聲獰笑,對於馬上要成為盤中餐的男孩毫無半點憐憫之情。


    霎時間,一根藤蔓不知道從哪裏延伸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卷起了男孩。


    緊接著,一道黑影掠過,在所有人都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的情況下,黑鳥一聲慘叫,從半空中筆直地墜落,巨大的身體將幹裂的地麵砸出一個坑。


    灰塵四散,震得周圍的魔兵腳下一晃。


    “有反抗軍!戒備!”


    魔軍隊伍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所有魔兵手持長矛,警戒地四下張望。


    黑鳥的主人站在隊伍中間,臉色陰沉得可怕,他按在長戟上的手微微發抖,卻迅速恢複了平靜,目光冷冷地掃視一圈,眼底透著殺意,“是誰?滾出來!”


    氣氛凝滯,圍觀的百姓噤若寒蟬。


    他抬手示意,幾名魔兵立刻分散開來,向四周搜索。其餘的魔兵則迅速圍攏在他和魔將的周圍,將百姓與征兵隊伍隔開。


    虞無弦隱匿了氣息,躲在一塊大石頭的背後,男孩就在她身後,一雙暗紅色的眼睛瞪得老大,猶如驚弓之鳥,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她再次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對方不要出聲。


    在魔界之中,因為缺乏靈氣,她的許多手段施展不開,還好有木滕在身上,不用擔心暴露身份。


    虞無弦從他們口中聽到了反抗軍幾個字眼,想必這些魔軍是把她認作當地某個組織的成員了。


    她的時間不多,要盡快找到界壁的位置,其他事情,她能不管就不管。


    話雖這樣說,可當她再次看向麵色灰敗的魔族小男孩,又在心裏無奈地搖搖頭。


    短暫的騷亂過後,魔軍隊伍逐漸恢複了秩序,百姓重新被壓製在原地。


    派出去的魔兵一一迴報,沒有發現反抗軍的蹤跡。兩個魔將打扮的男子互看了一眼,麵色都不好看。


    那張帶著猙獰花紋的鬼麵盔下,冰冷的聲音迴蕩在空氣中:“今日之事不會就這麽過去,一旦發現哪家窩藏反抗軍……一律殺~無~赦。”


    *


    魔軍帶著強征來的士兵,浩浩蕩蕩地離開。


    虞無弦又等了一會兒,確認周圍沒有魔軍監視之後,才轉身走向那蜷在陰影裏的小男孩。


    “還能動嗎?”她微微俯身,看著男孩的臉。


    男孩怯怯地抬起頭,眼中帶著濃濃的不安與恐懼。他縮著肩膀,似乎是辨別眼前陌生人的身份。


    小孩子不太會分辨魔族與帶著魔氣的人族有什麽區別,所以虞無弦也放心地與他交談。


    “我和那些魔兵不是一夥的,不然也不會救你了。”她壓低聲音,“我隻是想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男孩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枯瘦的手。


    虞無弦拉著他站起來,發現他一直捂住胸口,膝蓋處也有擦傷,往外滲著暗紅色的血。


    在她替男孩檢查的時候,男孩輕聲問道:“你是反抗軍嗎?”


    “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再說。”


    虞無弦沒有直接否認,而是把骨瘦如柴的男孩抱起來,迅速向最近的廢棄石屋奔去。


    進入石屋後,虞無弦從儲物袋裏拿出兩顆傷藥給男孩,“吃掉,你的傷就會好轉了。”


    小孩似乎認定了她是反抗軍的一份子,盯著藥丸幾乎沒有遲疑,接過去仰頭咽下。


    虞無弦把他的舉動看在眼裏,隨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阿緲。”男孩小聲迴答。


    “阿緲,你的家人呢?”


    聽到這句話,阿緲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他咬著嘴唇,“哥哥被抓走了,其他……也都不在了。”


    虞無弦皺眉:“魔兵抓走多少平民百姓了?”


    阿渺抹了把臉,搖搖頭,“數不過來,我隻知道他們說要去人界……已經征了好幾輪的兵。”


    虞無弦的目光一沉,故作不經意地問道:“知道他們要去哪裏集合,攻打人界嗎?”


    “不知道。”阿渺再次搖頭,有些好奇地看著虞無弦,“你是反抗軍,你也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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