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我的主角被穿了?”


    【沒有。】


    倪陽州神情凝重,像看一個病入膏肓的患者:


    “你做了什麽夢?什麽男人?”


    閔柳手心潮濕,緊捏著的肩膀好似突然脫了力,那雙眼睛像蝴蝶的翅膀,輕微地撲棱了一下:


    “……沒有。”


    “閔柳。”


    倪陽州連名帶姓地說道:


    “張老跟我說過,時局動蕩,勢不隨人,早給你取好了字。你的字是什麽。”


    青年垂著眼睛:


    “真意。


    閔真意。”


    “折柳送別,別情真意。你用著這樣的名字,和我撒謊?”


    青年低下了頭,墨發也隨之垂落到胸前:


    “哥哥,我不能說。”


    倪陽州緊皺著眉頭,事關任務,他語氣嚴肅:


    “有什麽不能說?”


    閔柳重新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絲不正常的潮紅,神情奇異地有些羞赧。


    那雙薄唇顫了顫,又憤懣地閉上了嘴。


    “行,你別說了。”


    倪陽州也曾經跟風看過不少小說,沒想到這樣的鏡頭落到了自己身上,這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尷尬地想以頭搶地。


    “你先迴去,我晚上去一趟軍營,和張老有事相商。”


    倪陽州原本還想趁著好不容易見麵,讓閔柳好好說說最近夢境裏有沒有什麽新的線索,沒想到事情發展成這樣,他隻想趕緊先把人轟走理一下思緒。


    “我不走。”


    青年語氣有些急,又好像馬上意識到了錯誤,冷靜道:


    “有事情要告訴哥哥。”


    倪陽州閉上了嘴,往後幾步,拉開距離,退到了床邊,看著坐在遠處椅子上的青年。


    “有事,說事。”


    閔柳雙手垂到膝上,像隻不會亂叫的小狗。


    “夢中,前世的我……”閔柳語速變慢,邊說邊整理邏輯。


    “夢裏的我,是二皇子,沒有現在的那個二皇子,我,叫劉子寧。”


    倪陽州點點頭,不作聲,自己早就猜到了。


    “三年幹旱,戎狄聯手,在今年八月,不宣而戰,直接屠城,搶占先機,拿下北地一十二郡。”


    倪陽州壓下眉眼,坐直身體。


    “我受命親征,與常將軍一正一輔,打了一年,成功擊退二部,並使其簽定了盟約,保邊境十年無憂。”


    這在冷兵器時代裏,算非常快的一場戰爭。


    “事畢,迴皇城,一路上刺殺不斷,到了才知曉太子死後,皇帝沉迷丹藥,拒不理政,三皇子和四皇子明爭暗鬥,前朝一片烏煙瘴氣。”


    “若不是常將軍有遠見,幾年間提前屯兵屯糧,頂著冒犯殺頭的危險,又打的是奔襲戰,北地軍事,早晚被混亂的朝廷拖垮。”


    “迴去之後,我得到支持……扳倒了三皇子和四皇子,成功登帝。”


    倪陽州聽出來了其中隱藏的血雨腥風,還有那未聲之於口的艱險困阻,他隻是睜開了眼:


    “這也是我對你的期許。”


    閔柳看著床邊的人:“一定要當皇帝?”


    倪陽州臉色嚴肅:“一定要當皇帝。”


    “對哥哥很重要?”


    倪陽州吐了口氣:“非常重要。”


    閔柳複又垂下眼睛,微微停頓了幾秒:


    “哥哥,夢裏我沒見到過你。”


    倪陽州聽了閔柳較為詳細的夢境,放鬆了不少,心想雖然沒有劇情線,兩個重生的人一個太子一個四皇子,都難以接近套話,但至少手裏還有一個能做前世夢的主角。


    任務一下清晰明細了許多。


    “我嗎?”


    倪陽州迴憶了一下原主成望道人的性格,說道:“前世你還是二皇子,沒有流落民間,那我自然也就一直在觀星觀,閉關修煉罷了。”


    閔柳心事重重地點了下頭,還是道:“上輩子,我小時候沒有玉。”


    倪陽州聞言,捋了一下時間線,不太明白:


    “長大了就有了?”


    “不是,”青年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倪陽州的麵前,慢慢蹲下,視線粘在了倪陽州的衣襟上:


    “斷斷續續的,有一天起床醒來,就突然有了。”


    倪陽州納悶道:“那這一輩子呢?”


    閔柳的頭靠近了一些,像隻希望被主人摸摸的小動物:“小時候就有,不知道是誰給的,以前覺得是家裏人留下的信物,夢裏走了一遭,知道那個‘家’,沒什麽人眷戀我。”


    “皇後……”


    “生母是先皇後,難產去世,皇後是生母的嫡妹。”


    倪陽州沒有從這一段敘述中聽出任何的情感。


    “你的,奇遇。”倪陽州隱下其他的話,沒有讓對方徒增煩惱。


    “有,就好好地收著。”


    “是的哥哥。”閔柳從衣襟裏翻出來那塊玉墜,也沒摘下來,還係著紅繩,就直接把玉墜放到了倪陽州的手心。


    溫熱,柔潤的玉。


    倪陽州手心仿佛被燙到。


    “你……你還是先放好。”


    倪陽州手忙腳亂地塞迴了玉墜子,不敢再多看一眼,飛速轉走的視線,沒有看到閔柳臉上一閃而過地沉默。


    閔柳沒有起身,仍蹲在身前,紙窗戶外的光影沁進來的有限,還被青年擋住了一大部分,倪陽州沒有注意到,心裏想的還是任務:


    “八月的戰爭,能避免嗎?”


    倪陽州知道遵循原線可能會讓閔柳的帝位走得更名正言順,但如今身份有變,四皇子那邊也仍然是個未知數。


    上輩子老老實實宮鬥的角色,這輩子竟然直接造反,走老路或許並不穩妥,何況從倪陽州的角度來看,明知還縱容,白白送上那麽多平民的性命,和作孽沒什麽區別。


    好像是癡人說夢一般的話,閔柳卻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假托設想,同張老商量過前世的情況,張老有一計,能從內部瓦解聯盟。”


    “可開始做了。”


    閔柳點頭:“已派人去了,埋伏到了合適的位置,看我們這邊的信號。”


    倪陽州解決掉一塊心病,隻覺得眼前的學生聰明省事,是個乖徒。


    “小柳考慮周全。”倪陽州沒忍住笑著摸了摸青年翹起來的小小發梢。


    閔柳乖順地歪著頭,說道:


    “我都聽哥哥的,事情我會努力去做,一定讓哥哥得償所願。”


    倪陽州樂得嘴角揚起。


    “所以哥哥,我可以說,我很想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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