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陰霾,陽光艱難地從鉛雲間的縫隙鑽出,照亮地上一簇簇簡陋的房屋。


    這些由磚石,土塊,水泥甚至塑料片搭建的屋子很難稱的上美觀,但卻打掃的異常幹淨,小屋之間的空隙整齊地碼放著各種工具和柴堆。


    村莊周圍是一塊塊不規則的麥田,說是麥田,但更像高粱,高達兩米的麥杆足有手腕粗細,金黃的麥穗沉甸甸的垂下來,輕輕地隨風搖曳。


    此刻正值飯點,不少小屋飄出嫋嫋炊煙,幾個女孩兒正在村子中央的廣場上,繞著一座高大的雕像打鬧。


    “瓊!迴來吃飯了~”


    溫柔的女聲響起,其中的一個女孩兒戀戀不舍地告別玩伴們,


    “我媽媽喊我迴去啦~明天見!”


    “別呀!瓊!再玩一會兒嘛!”


    “麗!真不行!你知道我媽媽的,就算她同意,母親也會揍我的!”


    一提到瓊的母親,名叫麗的女孩兒一縮脖子,訕訕道:


    “那好吧~我也迴家了,明天見囉!”


    瓊用右邊小臂蹭了蹭麗的右肩,這是獨屬於她們的道別方式。在她們更小一些的時候,麗不小心擦傷了肩膀,留下了一小塊形如羽毛的傷疤,沒想到幾周後,瓊也碰傷了小臂,愈合後的痕跡幾乎和麗一模一樣。


    連她們的母親和媽媽都說這是上天給她們留下的象征友誼的印記,從那以後,互相蹭蹭兩個印記,成為了她們獨特的打招唿方式。


    “瓊!你以後可不要變成你母親那樣的人!”


    “這話應該我說才對吧!畢竟以後你才是做母親的人!”


    “什麽啊!我才不要呢!我們商量一下嘛!你先當一次母親,之後都讓我來!怎麽樣!”


    瓊冷笑一聲:


    “不怎麽樣,在去年,你已經把第一次做媽媽的機會讓給我了!你忘了我可沒忘~”


    “嘿!瓊!這不公平!兩塊糖!才兩塊!”


    “不是才兩塊,懂?是就兩塊!你知道我母親費了多大的勁兒才弄到那兩塊糖嗎?我隻舔了一下,就全被你吃了!”


    眼看瓊的淚水開始在眼眶積蓄,麗慌忙道:


    “瓊!瓊!讓你做媽媽!讓你做媽媽好不好!你可千萬別哭啊!”


    “不和你說了!我迴家了!”


    瓊一扭頭,用力把眼淚擠迴去,猶豫了一下,轉過身再次蹭了蹭麗的右肩,跑開了。


    …………


    這是“核末日”過去的第三十五年,天空中飄浮的塵埃雲還沒有消散,自大而狂妄的人類曾經以為自己統治了地球,但一場波及全世界的核戰爭卻摧毀了一切。


    現在的地球隻剩下一片完整的大陸,但絕大多數地方都已經不適合人類生存,殘餘的幾億人口擁擠在曾經被稱為青藏高原的地區。


    萬幸的是大自然的恢複顯然比人類更快,巨量的輻射雖然殺死了無數生命,卻也大大地加快了進化的過程,野外充斥著兇猛的巨獸,劇毒的飛鳥和食人的植物,荒原成為了人類的禁區。


    不過人類千百萬年來賴以生存的,從來都不是強壯的身體,而是智慧的頭腦,短短幾年時間,人們從無數異變的生物裏挑出了那些可開發利用的,就如這個小小村落邊種植的巨麥。


    巨麥的畝產是小麥的十倍,同時它的麥杆可以當柴,麩皮可以充當建築材料,地下的根係可以編織各種家具。


    可以說,如果沒有巨麥,那整個菲門涅斯聯盟根本就無法建立。而巨麥,正是一手締造了聯盟的第一任主理畢勝男帶團隊選育的,時至今日,幾乎在聯盟的每個村鎮,都會豎立著她的雕像。


    …………


    “媽媽,今天吃什麽呀?”


    瓊在門口的水桶中匆匆洗了洗手,就準備進屋子,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掌一把提住後領又拎迴了水桶邊,


    “把手仔細洗幹淨。”


    說話的女人身高足有一米九,修長的四肢肌肉勻稱,她有著一頭粟色的蜷曲短發,五官立體,一雙英氣的劍眉斜飛入鬢,隻可惜一道猙獰的傷疤縱貫臉頰,破壞了本應颯爽的氣質,看起來有些嚇人。


    瓊一縮脖子,老老實實的轉迴水桶邊,


    薩沙是瓊的母親,也是村子裏最優秀的戰士,在這個完全由女性建立的國度,最小的社會單位依然是家庭,家中生育孩子的一方被稱為媽媽,而另一伴則被稱為母親。


    盯著瓊認真地洗完手,薩沙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去吃飯吧。”


    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


    “薩沙,不要總是對孩子那麽兇~”


    一雙溫暖的手掌撫上薩沙的肩膀,一個腦袋從她身後探出,


    “餓壞了吧,瓊,今天燉了魚噢~”


    瓊一聲歡唿,雀躍著跑進屋子,要知道,在這個時代,能弄到肉是非常不容易的,來路不明的野生動物不敢亂吃,圈養的牲畜又價格昂貴,瓊一周能吃上一頓肉就很不錯了。


    “你其實可以和瓊說說你去抓魚的事,她最喜歡聽這些外麵的故事。”


    “我不會講故事,而且…”


    薩沙眉頭擰起,她組織了一下語言:


    “卓清,村子外麵很危險,我不希望她向往外麵的世界。”


    “但我們不可能永遠陪在她身邊呀,孩子總要長大的。”


    薩沙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聽瓊在屋裏喊道:


    “媽媽!母親!你們快來吃呀!這魚真香!!”


    卓清拍了拍薩沙,露出一個微笑,拉著比自己高出一個半頭的愛人迴到屋裏。


    桌上擺著三套餐具,中間是一大塊麵包,一盤蔬菜和一盆燉的骨肉幾乎分離的魚,瓊眼巴巴地盯著還在冒熱氣的燉魚,十分努力地克製著先動筷子的欲望。


    卓清撕下一塊麵包遞給瓊,笑著說道:


    “快吃吧,看你那個猴急的樣子~”


    瓊偷偷瞄了一眼正在撕麵包的薩沙,見她沒說什麽,才放心地把麵包泡進魚湯。


    濃厚的湯汁順著麵包的孔隙向上滲透,反射出誘人的色澤。


    正當瓊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鍾聲突然打破了整個黎原村的平靜,


    “當!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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