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西譏諷道,“你真是會算啊!自己娶媳婦用十兩,給我和羅南就留五兩,”


    “怎麽地,我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羅東梗著脖子道,“有總比沒有好,這五兩還是我說破嘴皮子才讓那鰥夫同意的,要不你們一分都沒有!”


    羅西不傻,自然不會信了羅東的鬼話,“你忽悠誰呢?”


    “羅小草一個月能掙一兩銀子,那鰥夫多花的五兩早晚能掙迴來,用得著你費口舌說?”


    “你要真心為我和羅南打算,你怎麽不要二十兩?”


    “羅東,你就是自私,你就隻想自己過好日子,你等著瞧吧,你那翠兒進了門有她好果子吃!”


    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又說,“還不一定能娶到呢!”


    那個翠兒的爹娘,開口就要八兩銀子的高價彩禮,在這鄉下誰家出得起?


    搞不好壓根就沒看上羅東,故意為難他,讓他知難而退的,隻是羅東自己看不明白罷了。


    事到如今,羅家人也不得不接受。


    那鰥夫有婚書在手上,過來若是接不到人,人家告到官府,羅家必定要吃官司。


    本來是可以去退婚的,可羅東跟那鰥夫說了羅小草能掙錢的事,這婚就不好退了,


    誰家會蠢到將搖錢樹拒之門外,又不是人人都像羅東這個傻狗!


    羅母小聲問,“那丫頭還不知道這個事,她明日會不會鬧?”


    羅東不以為然道,“她那性子,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她敢鬧麽?”


    小草自會走路起就知道自己在羅家是什麽地位,一向低眉順眼,被家人打罵,挨餓受凍是常有的事,


    受再多的欺負也隻會埋著頭找個地方縮起來,從來不敢正麵和他們說話,


    像昨日當麵和羅母對峙的情況還是第一次,所以家裏人對她的任何決定都默認她不會反抗,自然也不會特意瞞著她。


    待日落之後,小草下工迴來。


    依舊是不給她躲開的機會,一見到她的身影羅東便將人叫住,


    “你過來,我有事跟你說。”


    小草垂眸,掩住眼底的不耐,緩步挪進正屋。


    羅東料定她不敢反抗,直截了當的說,“你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明日有人過來接你,”


    “以後你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了,去了好好伺候丈夫,別給羅家抹黑!”


    小草聞言,猛地抬起頭看過去,眼裏帶著驚慌和不可置信。


    她實在沒想到他們還沒打消將她嫁給鰥夫的主意,明明留著她比嫁出去有用多了!


    這中間肯定出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她不能嫁!至少現在不能!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爹娘的意思?”小草目不轉睛的盯著羅東問。


    羅東沉下臉,對小草的態度十分不悅,“怎麽?我說的話不管用?”


    他今日接連被下麵子,本就十分不爽,想在小草這裏找迴麵子,泄泄憤,誰知道這丫頭竟敢反問他。


    真是太久沒收拾她,皮癢了!


    小草本能地一縮脖子,隨即又強迫自己挺直脊背,東家不喜歡她垂頭喪氣的樣子,她要學會抬頭看人。


    事到如今,她也豁出去了,她定定的看向其他人,


    “你們也是這個意思麽?”


    “我嫁了人,我掙的錢就是夫家的,與羅家無關了。”


    在場的人臉上閃過肉痛的神色,羅母罵道,


    “嫁了人不也照樣是我羅家的丫頭,幫扶娘家是你應該做的,怎麽能與羅家無關。”


    “你是做了幾天工,掙了點錢翅膀就硬了,敢跟我們唱反調了?”


    小草盡力克製住自己發顫的身體,她還不太習慣跟他們爭辯,總會不自覺地想妥協,


    但這次她不會了,東家說要為自己考慮,她要聽東家的話。


    冷靜後小草說,“你們給我找的男人是什麽樣的,你們清楚,我嫁過去還能不能補貼娘家不是我說了算。”


    羅家人找的那個鰥夫,五十六歲,半隻腳都踏進棺材了,


    這把年紀花棺材本的錢娶媳婦,就是想找個人伺候自己,必定將人盯得死死的,


    怎麽可能允許她補貼娘家,死之前也會一碗藥帶著媳婦一起入土,根本不是什麽好去處。


    羅家人麵露不舍,自然不是舍不得小草,而是舍不得她掙的錢,


    可他們也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隻能狠狠的瞪羅東一眼,羅母不甘心的說,


    “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明日就會有人來接你,你自己收拾收拾吧。”


    小草不再說話,她清楚羅家人的秉性,能抵住銀錢的誘惑還堅持將她嫁出去,必定是沒了別的辦法。


    她垂下頭,低眉順眼的說,“我知道了。”


    說罷轉身出了正屋,來到灶房旁邊那個像狗窩一樣的小窩棚。


    羅家窮,屋子不多,羅氏夫婦一間,三兄弟擠一間,屋外簡陋的搭了個灶房,


    而小草更是沒地方住,自己在灶房旁邊搭了個小窩棚,小到隻夠她鑽進去睡覺。


    窩棚裏沒什麽東西,就是些破布衣裳,這些還是張嬸送給她的,她縮進窩棚裏呆呆的坐了一會兒,


    許是知道她明日就要離家,羅家人難得的沒叫她做事,她就這樣呆坐到夜深人靜。


    這期間她想了很多,從剛進作坊時,張嬸告訴她爹娘的打算,讓她為自己考慮開始,她就在籌劃,


    她不聰明,能想到逃出羅家的辦法隻有嫁出去。


    她拚命幹活,就是想存夠足夠的銀錢,再請個人假裝娶了她,彩禮錢她自己出,


    待她嫁了人,戶頭從羅家遷出去,尋個合適的機會再假裝和離,遠走高飛。


    隻是現實總是很殘酷,人算不如天算,他們竟還想將她賣給鰥夫換錢。


    不過都不重要了,她本來也放棄了離開的打算,離開便見不到東家了,她要留下!


    翌日一早,


    小草早早的爬起來,清理幹淨自己便準備出門。


    羅東神色疲憊,眼底一片青黑,他伸手謹慎地攔住小草,不讓她出去。


    他昨晚一夜沒睡,一直盯著小草的窩棚,生怕她跑了,幸好這丫頭識趣,沒有膽子逃跑。


    “你上哪兒去?今日就有人來接你,別到處亂跑!”


    羅氏夫婦也早早起來,他們也沒睡好,想著搖錢樹要成別人家的了,能睡好才怪。


    他們的目光也隨著羅東的話看過來,事到如今他們就算不願意也必須盯著小草,免得她跑了,


    嫁出去好歹還能換十五兩銀子,要是放跑了就什麽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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