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被踹出屋,卻不敢說一句重話,他現在身子早就壞了,壓根打不過陳寡婦,索性就地一躺醉死過去。


    楊老頭長歎口氣,心裏複雜無比,弄不明白為何家裏出了個秀才日子卻過成這樣,


    預想的所有榮光並沒有實現。


    房裏楊大寶還在發泄怒罵砸東西,兩老從沒見楊大寶這麽失態過,心裏十分擔憂。


    錢氏出聲哄道,“大寶,奶的乖孫,出什麽事了把你氣成這樣?”


    楊老頭也問,“大寶,什麽事你出來跟我們商量,別氣壞了自己。”


    老楊家可就這一根寶貝獨苗了,不能再出事了。


    房內沒有迴應,房門依舊緊閉,沒有要開的樣子。


    錢氏和楊老頭等了許久,兩人年紀大了,卻一點不敢放鬆,就這麽守在門外。


    終於,楊大寶開了房門,房內一片狼藉,地上全是撕壞的書,墨漬灑得到處都是。


    楊老頭一陣心疼,這些書紙和墨都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就這麽毀了。


    他蹲下身,一點點將書和紙小心地撿起來,準備抽空補好,


    可仔細一看大半都被墨團染黑了,上麵好些字都看不清楚,一看就用不成了。


    楊老頭更加心疼了,語氣也帶了幾分埋怨,


    “你生氣歸生氣,撕書做什麽,書可不便宜,咱家買不起多的了。”


    楊大寶臉色更加不好了。


    錢氏忙推搡了一把楊老頭,罵道,“大寶心裏有數,這書他肯定背下了才撕的,你個糟老頭懂什麽!”


    楊老頭呐呐不出聲了,楊大寶卻麵色一僵。


    錢氏問,“大寶,你跟阿奶說說,究竟出什麽事了要生這麽大的氣?”


    楊大寶眯了眯眼,陰沉著臉道,“楊三寶過了縣試。”


    “什麽?”


    兩老沒反應過來,別人過縣試而已,楊大寶至於生這麽大的氣麽,又不是中了秀才。


    “我說楊三寶過了縣試,名次還不低!”


    兩老反應了好久才知道楊大寶說的是誰。


    他們對明韜的印象實在太少,畢竟沒正眼瞧過,中途還被錢氏過繼出去一段時間。


    楊大寶突然提及三寶,二老的印象裏還是那個瘦到脫相,餓得受不了就往嘴裏塞草的幼童,


    “不可能,他才多大!”


    錢氏一臉你在跟我說笑的表情,實際上她也不知道楊三寶有多大了,隻知道還小。


    見楊大寶表情凝重,不像說笑的樣子,錢氏呐呐的問,


    “他……他真過了縣試?”


    楊大寶木然點頭。


    二老表情驚愕,錢氏聲音尖利,“不可能!他肯定作弊,用下三濫的手段才過的縣試!”


    錢氏和楊老頭本也不懂什麽縣試,府試,但楊大寶自小讀書,又考過兩次秀才,二人也知道一些關於科考的事。


    縣試取前五十名上榜,楊三寶才多大,怎麽可能中!


    楊老頭心裏複雜,嘴巴泛起一陣苦味。


    他和錢氏兩人都將寶押在楊大寶身上,楊大寶也確實比村裏同齡人有讀書天賦,中了秀才,


    可如今他告訴自己,楊家還有一個更有讀書天賦的男娃,小小年紀就過縣試,這可不是一般人啊!


    若沒有斷親,待三寶中了秀才,那份榮光僅是想想就讓他心情激蕩。


    錢氏的話楊三寶愛聽,便又多說了幾句,“他確實作弊了,隻是巡考的衙役沒有發現。”


    畢竟那兩人說紙條塞進去了的。


    錢氏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說,“那賤種是個狡猾的,幸好隻是縣試,若是院試還真就讓他鑽了空子成了秀才!”


    楊老頭連忙收起心思,作弊被抓可是很危險的,若被連累到名聲就毀了,幸好他們斷親了!


    錢氏心有不甘,“怎麽沒人舉報他?都是眼瞎的麽?”


    楊大寶也有這個想法,發泄一通之後他也想明白了,


    楊三寶定是用了什麽高明的作弊方法,否則憑他這個僅讀了兩年書的人,又怎麽可能考得過。


    “哼,沒人舉報我便親自去,我就不信官府能容忍這種弄虛作假的人!”楊大寶道。


    楊老頭訥訥出聲,“要不算了吧,畢竟他身上流著老楊家的血。”


    錢氏冷哼一聲,“賤種一個有什麽好顧忌的,他爹克親,他也是個克親的,”


    “若不是斷了親,他使這見不得人的手段一旦被查到,我們全家都得跟著遭殃!”


    “大寶告他是為民除害,搞不好因為檢舉有功還能得官府賞識呢!”


    楊老頭不說話了,他慣會趨利避害,這種時候還是不出聲的好。


    楊大寶話鋒一轉道,“奶,給我點銀子,我要買書!”


    錢氏麵露難色,小心地問,“大寶,從楊三那裏得來的十兩銀子不都給你了麽?”


    “用完了。”


    楊大寶語氣淡淡,似乎從錢氏那裏拿錢天經地義一般。


    再說十兩銀子哪裏夠他花用?


    中了秀才之後讀書隻會越發燒錢,還要時不時交友宴請,


    請那兩人辦事又花了不少,他的銀子早就花光了。


    還倒欠了友人幾兩銀子,他是不敢拖延的,否則影響他的名聲。


    錢氏嘴裏發苦,她去哪裏給他弄錢?家裏如今就這麽幾個人,能掙錢的就楊老頭一個。


    可他地裏刨一年也隻夠糊口,又怎麽還有餘錢。


    楊老頭埋怨道,“說了不能撕書,撕壞了又要買!”


    家裏哪還有錢買書!


    錢氏訥訥道,“大寶,要不你去問問原先的酒樓還要不要賬房?”


    “你如今是秀才了,工錢定是不少的。”


    楊大寶沉下臉,他朝家裏予給予求慣了,何曾被拒絕過,


    離上次要錢都過去大半年了,家裏怎麽可能沒錢?


    “我的那些同窗好友若是知道我去酒樓幫工,定會恥笑我。”


    “那些都是有識之士,若被他們瞧不起,以後還怎麽跟他們討教學問?”


    “賬房事雜,我還怎麽騰出時間看書?”


    “這……”錢氏麵色糾結,


    若家裏還有餘錢她定會全部奉上,可沒有又怎麽拿得出來呢?


    陳寡婦身上肯定有,問題是她不敢要啊!


    錢氏囁嚅著問,“要不,你去找你後娘問問?”


    楊大寶臉色立馬黑如鍋底,神他媽的後娘!找她還不如去酒樓做賬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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