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肆裏,


    沈卓文已經提前等候許久了,因著兩家尷尬的關係,楊晚並不好將人請到鋪子後院去,隻能尋一處安靜的地方供二人教學。


    沈秀才見到明韜時驚了半晌,問道,“這便是你那要下場考試的弟弟?”


    楊晚點頭,笑得懇切,“勞煩沈秀才多費心。”


    沈卓文微微蹙眉,委婉道,“其實不必如此著急下場的,可以多鞏固幾年的學問再下場。”


    年紀小下場考試的也有,但都沒什麽好結果,


    考場環境簡陋,許多年紀小的考生出來都大病一場,加上受了打擊,許多年都不敢再邁出一步,他說這話是出於好心。


    楊晚還沒說什麽,明韜就淡聲道,“我既決定下場,必是有把握的,不需再多花時間鞏固。”


    沈卓文挑眉,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孩童,見他神態自若,氣質卓然,完全不似一般孩童。


    可他年紀實在太小,若學問不足,進了考場也是白受罪。


    沈卓文隨意挑了些四書五經的內容與他探討,見明韜對答如流,還有許多獨到的見解,


    沈卓文目露震驚,逐漸忘了眼前人的年紀,與明韜在書肆裏辯論起來。


    眼見兩人完全沒有要停的架勢,楊晚弱弱提醒,


    “那什麽,沈秀才,咱們是不是偏題了?”


    沈卓文一頓,激蕩的心逐漸平複下來,他眼裏的欣賞不加掩飾,


    “就你弟弟這學問,壓根不需要我講解什麽,秀才是十拿九穩的事。”


    “我也隻能在一些旁枝末節的事上提醒一二。”


    接下來,沈卓文事無巨細的講解了從進考場到考完試交卷的種種注意事項,


    著重提醒道,“記住,考前一定要檢查自己的考籃,裏頭除了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和考試用到的筆墨,其餘一律不要帶。”


    “有不少學子被人陷害,進考場前沒檢查考籃,被人塞了寫著字的紙條,衙役搜到直接按作弊處置,後果嚴重。”


    楊晚在一旁認真做著筆記,腦袋跟著一點一點的,明韜看得直想笑。


    等沈卓文說完之後,楊晚很鄭重的道了謝。


    沈卓文跟明韜行了個他們讀書人的禮,“如此我便在書院等著小友的到來了。”


    青陽書院裏的讀書人都是有秀才封號的讀書人,沈卓文這話是看好明韜的意思了。


    楊晚比正主還高興,連連點頭,“好好,我家弟弟進了書院還請沈秀才多多關照了。”


    臨走時,沈卓文呐呐的問,“你家姐姐近來可好?”


    這段時間他也想開了,若三年後的鄉試他能考取功名,楊沐柔還未嫁人的話,他便親自去求娶。


    總該為自己任性一次的,爹娘那時也做不了他的主了,他可以帶著楊沐柔去上任,離爹娘遠遠的,等爹娘沒了偏見再接過來一起過。


    楊晚尷尬得腳趾頭摳地,她該說什麽呢?


    人家才盡心盡力的指導完明韜,迴頭自己就要往人家心上紮一刀。


    明韜鎮定道,“不勞沈秀才費心,我家大姐已經許了人家。”


    沈卓文猶如晴天霹靂般頓在原地,他抖著唇問,“當真?對方人品家世如何?可會欺辱她?”


    明韜道,“我姐在沈家受的欺辱自然不可能再讓她受一次,定的人是極好的,這點沈秀才可以放心。”


    沈卓文麵色灰敗,好不容易提起的精氣神又散了個幹淨。


    自己終究還是錯過了麽?竟是連最後一絲期望也沒了。


    送走失魂落魄的沈卓文,楊晚抿著唇,高興不起來,


    “明韜,你剛剛說的話會不會太過了?”


    明韜盯著楊晚的眼睛,像個小大人一樣正色道,“若是不說清楚明白反而會耽誤了他。”


    “二姐,我知道你心軟,想著他幫了我便不好說重話,可一碼歸一碼,大姐受了他沈家欺辱是事實,”


    “至於他幫我這件事,那是我的事,我以後會自己還這個人情,也自信還得起,不需要因為這事讓你們有負擔。”


    楊晚一把將明韜撈過來,手臂圈著他的脖子咬牙道,


    “你真的讓我這個做姐姐的一點麵子都沒有,哪有你這樣懂事的弟弟?你倒是鬧騰一個給我看看啊!”


    明韜梳好的小發包又被楊晚揉亂,頭夾在楊晚胳肢窩裏掙脫不開,隻得大聲說,


    “那我要吃青陽縣的特色醃魚,二姐帶我去吃!”


    楊晚手一鬆,警惕地看著他:“那可不行,那東西容易腹瀉,我警告你啊,不準動歪腦筋!”


    明韜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靜靜地盯著她,


    楊晚不自在道,“二姐保證,你一考完就帶你去吃,這幾天你得聽我安排。”


    明韜昂著腦袋從楊晚身前走過,不發一言,一看就是鬧脾氣的樣子,


    楊晚連忙跟上去哄了又哄,許了很多好處才把人哄好。


    明韜在楊晚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勾起唇角,一臉得逞的笑了。


    很快到了考試那天。


    縣試一共要考五場,第一場是最重要的一場,若是第一場不過,後麵的四場便沒有資格考了,


    所以,第一場是最受重視的一場,楊家所有人包括楊三和林氏都放下手中的事過來送考,


    天還不亮,街上熙熙攘攘都是送考的人,楊三走在前頭開路,兩邊是從家裏帶過來的精壯下人,他們將人流隔開,牢牢護著中間的明韜。


    等到了考場所在的街口,官府便不再允許閑雜人過去,隻能考生自己走過去。


    楊晚擠到明韜身邊叮囑道,“明韜,剩下的路隻能你來走了,千萬小心,莫要被其他人擠了去,”


    “到考場門口記得檢查考籃,莫要被人陷害了!”


    楊晚每說一句話,明韜都認真迴應,最後楊晚輕輕推了他一把,


    “去吧!”


    明韜行至一半,迴頭見自家人整整齊齊的站在街口看他,見他看過來還整齊劃一的揮了揮手。


    明韜唇角勾起,胸腔內脹鼓鼓的,衝他們點了點頭後便大步朝考場走去。


    這一次,他定要考中秀才,不會再讓家人遭受欺辱。


    楊晚遠遠地看著明韜,見他有乖乖聽自己的話檢查考籃,然後是衙役搜身核對身份,之後便進了考場。


    待考場大門關閉,楊晚才帶著家裏眾人迴到鋪子後院休息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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