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楊萬裏那一首,膾炙人口的詩嗎?“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或許很多人都記得,可是很多人已經忘了那首詩的名字吧,《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那是一首組詩,共有兩首,我更喜歡另外一首。


    “出得西湖月尚殘,荷花蕩裏柳行間。紅香世界清涼國,行了南山卻北山!”杭州那麽多的好地方,我還是最喜歡淨慈寺。一是因為它是淨宗祖庭,就像迴家一樣,特別有歸屬感。二是因為它就在西湖邊上,而且還是雷峰塔的對麵。那樣的鬧中取靜,給人一種大隱隱於市的感覺。三是因為那兒的素燒鵝很好吃,我是每去必吃的。


    自從我倆換了旅行社之後,彩彩也經朋友介紹,去了一家待遇挺好的保健品公司。那些天我和小玉每天就幹兩件事兒,要麽跑到西湖文化廣場的書城泡一天,要麽騎著公共單車沿西湖踩線。記得有一次,我們跑到龍井村的一個景點,逛完之後就打算走了。可是小玉突然說,反正那裏麵也有不少旅遊團隊,要不咱倆去裏麵的餐廳蹭頓飯?我問,怎麽蹭?


    他說,直接把導遊證掛在身上進去!我覺得可以,好一頓免費的霸王餐!於是倆人大搖大擺地走進餐廳大吃大喝,臨走我還拿了兩包方便麵,被他笑話了很久。他嘚瑟說,導遊證真好用啊,以後不愁吃喝了。杭州這樣的地方太多了,以後可以到處白吃白喝!我說,是啊。隔幾天換個地方,可以吃遍大杭州。我勒個去,咱倆真有出息!


    迴去經過淨慈寺時,突然接到燕姐的電話。問我明天有沒有空閑,我隨口就說有。她熱情地說,明天一個導遊帶一個華東團出發,你可以去跟團實習一下。我高興地說,沒問題。然後她就把那個導遊的電話給了我,說已經跟他講好了,讓我倆直接聯係就行。


    時間有點兒緊,我就趕快給那導遊打了電話。他說剛從公司迴去,馬上就到閘弄口了,問我們在哪兒見麵。我說,就在閘弄口吧。那是1號地鐵線火車東站的下一站,離的很近。我和小玉立刻還了單車,乘地鐵迴去。小玉先迴住處,我自己去了閘弄口,那導遊就在出口處等著我。


    兩人相互認識了下。他叫黃斌,浙江旅院畢業的,帶團已經三年了。我就叫他斌哥,然後開玩笑說,我也是旅院的哦,大家都是旅院的孩子。他笑著問,學弟啊!你哪一屆的?我說,哈,我是雲南旅院的!然後我們去了一個小店,我請他喝咖啡,倆人邊喝邊聊。這一聊之下,我才發現自己被忽悠了,玩笑開大了!


    他拿著出團計劃單,給我簡單介紹了這個旅遊團的情況。原來是泉州一所大學美術係的幾個老師,帶一群大二學生出來實地參觀學習。那群學生就是一群富二代,個個都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小姐。一共有60多人,分兩個大巴車,我倆一人帶一車。這就意味著,根本不是什麽跟團實習,完全是各帶各的。講解什麽的全得自己上,燕姐太不厚道,實力坑爹!


    正常情況下一個新導遊,必須要經過旅行社的完整培訓。然後再跟幾次老導遊的團,自己才可以正式帶團。我這下兩眼一抹黑,直接就撞上了。可是已經答應,不可能再推掉,隻能趕鴨子上架了!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隻能吐一吐。斌哥聽了我的情況後,也表示非常詫異,他以為我帶過華東團呢!


    然後就同情地安慰我,說可能是燕姐覺得我的能力強,完全可以勝任!好一個阿q,也隻能這樣了。明天就得出發,時間太緊張了!於是我向他請教講解內容和注意事項,他十分耐心地給我解答。最後倆人告別,約好明天早晨在東站見,一起坐大巴去蕭山機場接機。


    我拿著計劃單迴去準備,設計講解詞和互動環節,小玉也在旁邊幫我出謀劃策。晚上睡前誦了卷《楞嚴經》,求佛菩薩慈悲加持,以此功德迴向這次帶團圓滿無礙!萬事開頭難,我的第一次啊,千萬不能搞砸了!我還在阿彌陀佛像前虔誠地許了個願,我滴佛呀,您一定要保佑弟子這次度過難關。事成之後,以後弟子再提前點出家,早點幫您老人家度眾生!


    他們分兩批坐的兩個航班,一個8點30到,一個9點到。本來隻相差半小時,可以等人齊了同時出發。悲催的是,第二批又晚點一個小時。斌哥隻好先帶他們去下一站烏鎮,而我繼續獨自等候。這樣一來,我就更被動了。隻好無聊地扛著導遊旗,站在接機口東張西望,心裏默念開場歡迎詞。直到10點多,他們才出來。


    一群男女生和兩個女老師,領頭的是一個男班長。我迎上前告訴他們,我是他們導遊。緊接著比葫蘆畫瓢,就按照斌哥剛才的步驟一一安排。最後領他們走到機場外的停車場,找到我們的大巴上了車。等他們全部坐定之後,我才把麥克風拿起來。看上去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其實心緊張得砰砰直跳。


    首先用目光把他們都巡視了一遍,然後才微笑著開口:“各位帥哥美女們,大家上午好!我是咱們這次華東之旅的導遊,先給大家作個自我介紹哈。我叫董燦,董永的董,蘇燦的燦。唉,很可惜!福氣沒有董永的高,武功也沒有蘇燦的好……”他們發出一陣零星笑聲,對我來說是小小的鼓勵。


    我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本人也剛從大學校園走出來,年齡跟大家都差不多的。話說前世五百次的迴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咱們今天坐在同一輛車上,那也是很深的緣分啊!所以我盡力做好我的工作,也希望大家多多配合。祝願大家這次玩得愉快,都能不虛此行!”


    頓了頓就進入主題,首先介紹杭州。從曆史風景人物,三方麵逐條講解。不過剛講了幾分鍾,突然卡掉了,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卡了大概十多秒,竟然還是想不起來。我趕忙轉換話題,開門見山地笑說:“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本人其實是第一次帶團。昨晚準備得好好的,可是很不幸。猛然見到這麽多美女,心裏太激動。所以我,忘,詞,了!”


    話音剛落,就是一陣善意的哄笑聲。坐在前排挨著我的兩位年輕女老師也笑了,其中一個溫柔地說:“沒關係,都有第一次。不要緊張,大家都是年輕人嘛!”我借機搭話:“老師說得對,你們不會投訴我的吧。哈哈!”他們笑得更歡了,有男生起哄:“導遊,給我們唱歌吧!”還有兩個小女生調皮地喊:“導遊,給我們買好吃的吧!”我一概答應:“沒問題!”


    氣氛很好,我立馬放開了,趁熱打鐵。講到浙江大學時,順便插入了兩個段子。1936年,蜚聲國際的氣象學家竺可楨,出任浙大校長。竺可楨年輕時,學習太過刻苦,所以身體搞得很差。那時他有個叫胡適的同學,那家夥也是閑得蛋疼。背後跟人打賭說,竺可楨這個家夥活不過20歲!


    竺可楨無意中聽到這話,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從此積極鍛煉身體,後來還跟胡適打賭。如果他活到60歲,胡適要在他的60歲壽誕上,向他磕三個響頭。而且如果比胡適活得還長,還可以在胡適的屍體屁股上踹一腳!後來胡適活了71歲,竺可楨活了84歲。不過由於當時分隔兩岸,那一腳隻能等下輩子了!


    話說當年的竺校長,也是一位性情中人。他對浙大所有的學生,提出了兩個很經典的問題:一,到浙大來做什麽?第二,將來畢業後做什麽樣的人?這兩個問題流傳至今,還刻在浙大門外的石牌上。新一代的莘莘學子,果然不負眾望。很多浙大學生之間,都流傳著一個經典答案:一,來浙大混的;二,以後要成為混混!


    講完這個段子,車上頓時爆發一陣大笑。接下來的講解,都是水到渠成,之後開始跟他們玩遊戲。我拿出準備的小禮物和題目,告訴他們搶答。第一個答對的,獎勵一份禮物。一共十個問題,他們答出七個。剩下三份給了倆老師各一份,還有坐我旁邊的小靚妹一份。


    然後又做了個小遊戲,輸的人唱一首歌。大家都玩得很開心,直到停在最後一排,一個紅衣女生身上。唉,比我還害羞,就是不肯唱歌。我覺得也差不多了,於是就適時結束了。最後搬出我的殺手鐧,把吉他亮了出來。他們哄叫起來,氣氛立馬飆升。我先掃了一陣弦,給他們唱了一首《滴答》。掌聲一片沸騰,大家叫著“再來一首,再來一首!”


    那兩個老師也跟著起哄,看來音樂還是比較有魔力。事實再次證明,見廣不冷場,技多不壓身!接著我又彈唱了一首比較適合情景的《那些年》,然後再一首粵語版的《喜歡你》,他們都跟著吉他一起唱。最後見好就收,給第一次的開頭,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不覺已過了一個小時,到烏鎮還有一半路程。


    於是我就讓他們休息,自己跟那兩個老師聊天。她們問我,能不能再唱幾首。我說時間還長,以後還有機會呢。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隻要把兩個老師搞定,其他一切就沒問題了。她們也才隻30出頭而已,大家不存在代溝。我雖然沒有曉威“7歲以上70歲以下雌性通吃”的無恥,但是40歲以下的姐姐,貼心交流絕對沒有問題!


    結果三人一路暢談歡笑,快下車時,我又把烏鎮介紹了一下。又把自己的手機號公布出來,讓他們有事兒能隨時聯係我。大巴直接開到烏鎮外的一家酒店,斌哥出來接我們,把所有人的住宿都安排好。大家吃了午飯,都迴房間休息。坑爹的第一步,總算是搞定了!


    烏鎮分東柵和西柵兩部分,西柵比東柵大得多,而且主要景點都在西柵。酒店離東柵很近,步行不到10分鍾。當天下午我們先去東柵,那兒沒什麽重要的景點。斌哥就讓他們自由活動,啥時玩兒夠了自己迴來就行。這個下午很輕鬆,我們也去溜了一圈兒。買了點特產小吃,坐在外麵的古戲台下邊吃邊聊。晚上斌哥請客,加上兩個司機,酒店外的攤子上紮啤加燒烤。


    飯後迴到房間,我就開始搜索西柵的導遊詞,為次日作準備。忽然收到一條短信:“猜猜我是誰?”還搭配著一個可愛的笑臉。我馬上想起那個小巧玲瓏的女生,人長得很可愛,說話也嗲嗲的。她還特喜歡日本動漫,腳上就拖著一雙日式木屐。還愛用日語單詞接我的話,很調皮的女孩兒。所以就迴她:“那個日本小妞兒?”她發來一個冷汗的表情:“日本小妞兒?”


    額,看來不是她。我給她形容了下那個女孩兒,她就發來爆笑的表情說:“導遊,你好搞笑啊。我是另外一個女生哦!”我說:“抱歉。沒注意其他女孩兒,你坐在哪裏啊?”她問:“你是不是覺得她很漂亮?”“我覺得,很可愛。”“告訴你吧,我是最後一排穿紅衣的女生!”原來是她,很害羞的那位。和那位“日本小妞兒”,是車上最漂亮的倆女孩兒了。


    我還沒迴,她又說了一句:“導遊,對不起啊。”我問:“怎麽啦?”她說:“我們做遊戲時,不是我不配合你。那是因為,我當時暈車,很難受!所以……”“沒關係,我都忘了呢。”“嗯,你別生我的氣就好。另外,你唱歌很好聽哦!”“多謝誇獎。我沒那麽小氣,改天請我吃飯就好,哈哈!”“好啊!”“小妹妹明天見,晚安!”“嘿啊,晚安!”


    第二天一早去西柵,從酒店步行差不多20分鍾。大家在烏鎮的大門口拍了張合照,然後斌哥領著他車上的人走前麵,我領著我車上的人走後麵。邊帶路邊講解,一起走了大概半個小時。把重要的景點大概講了下,約好集合的時間地點後,就讓他們自由活動了。我倆找了個清淨的地方,坐下喝茶休息。


    因為下午要去蘇州,所以我就抓緊時間討教。他給我講了遍蘇州的城市概況,我記了個八八九九,然後就獨自溜達去了。恰好在一個安靜的景點,碰見他們幾個同學坐在一起聚餐。其中就有“日本小妞兒”和紅衣女孩兒,還有那個男班長。看見我他們都很高興,熱情地招唿邀請。我也不客氣,坐下就開吃。


    “日本小妞兒”嗲嗲地說:“導遊,你繼續給我們講故事吧。”那班長叫著:“哎呀。導遊,你吉他呢?在這兒彈唱多有氣氛啊!”我笑說:“故事以後再講,吉他以後再彈。咱們先吃東西吧,哈哈。”紅衣女孩兒把一堆好吃的,都推到我的麵前,笑說:“導遊,我請你吃東西!”


    他們幾個都把好吃的,往我身邊推過來。唉,突然覺得人氣好高哦!那班長說:“導遊,咱們年齡都差不多的,你隻比我們大了一點。以後咱們就兄弟相稱吧!”我說:“好。那你們以後,叫燦哥就好了。”那些家夥也真逗,馬上異口同聲地叫:“燦哥好!”瞬間就知道了,老大是怎樣煉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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