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廣場上的夜晚。那一天的晚上,不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語嫣,可卻是最後一次離她那麽近。時空距離很近,心靈距離也很近,才是真的近。少了其中的任何一個條件,都隻是天涯海角。這世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千裏之外,而是若即若離。


    第二天早上天還很黑,我們就去了火車站候車。三小時一瞬而過,這輩子第二次來到合肥。雖然合肥是安徽的省會,但我對它卻沒有什麽特別的喜歡。因為風景一般,我也是一個以貌取城的人。很多在合肥上學的同學都說,合肥真破,還不如阜陽呢!小鯤更誇張,他說,啥呀,還不如太和呢!


    但不知道為啥,大二時合肥竟然被評為,中國最具幸福感的城市!廣大的合肥市民紛紛表示,我們被幸福!真幸福也好,被幸福也罷。這世間的有些幸福,確實讓人難以理解。我給也在合肥上學的阿烈打了電話,下了車就一起去吃飯。然後去小鯤的學校遛躂,在裏麵繞了一大圈兒,竟然沒看見幾個男生。


    本來我還為旅院的男女比例而得意,但他卻說他學校的男女比例是,一比七!我問:“那你有幾個女朋友啊?”他說:“唉,一個都沒有!”阿烈笑罵:“我滴哥呀。一比七啊,你竟然一個都沒有。擦,以後出去別說認識燦哥!”他大笑說:“對不起。燦哥,我太給你丟人了!”我裝作一副安慰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說:“沒關係。才大一呢,繼續奮鬥吧!”


    “必須的,奮鬥啊!”大家笑作一團。到他宿舍的時候,阿烈說:“你們這兒,怎麽那麽像豬窩啊!”小鯤笑說:“哈哈哈,就是豬窩嘛。”我說:“太不容易了,這哪裏是寢室,簡直就是獄室啊!”他說:“唉,沒辦法,八人間哪!”我開玩笑說:“你可以在飲水機裏下毒嘛。把他們都給剖了,你專業啊!”“額,這個技術還不太過關。再等等吧,哈哈!”


    最後參觀了一下人體形態樓,說白了就是堆積屍體的房間。隔著透明玻璃往裏看去,滿屋骨架和各種人體器官,他還在旁邊給我們講解著。看著一個人體標本那黑洞洞的眼眶,我有點失落地問:“人死了,都是這麽惡心嗎?”“嗯,是啊,死了都這麽難看。”我說:“額。那我以後一定火葬,省得死了也嚇人!”“對,大家一起去火葬!”阿烈接了一句。


    佛說,美醜之分隻是人的執著而已,其實人身是很髒的。因為不過都是一副骨肉皮囊,裏麵充滿了各種的汙穢。我突然想著,語嫣以後死了的樣子。《茶花女》的主人公阿爾芒,為了最後再看一眼心愛的姑娘,不惜打開她的棺材。可是等他掀開了潔白的裹屍布,看到至愛已經發臭腐爛的屍體時,隻是想哭。


    “一對眼睛隻剩下了兩個窟窿,嘴唇爛掉了,雪白的牙齒咬得緊緊的。幹枯而黑乎乎的頭發,貼在太陽穴上。稀稀拉拉地掩蓋著,深深凹陷下去的青灰色麵頰。”人死了,都是這樣的醜陋汙穢,沒有什麽美醜的區別了。可是活著就有啊,活著就是不同吧!


    離發車時間還早,我們就去逍遙津公園散步。坐在公園的大草坪上,曬曬太陽吹吹風。不遠處有一對年輕情侶,正在拍婚紗照。我忽然生出了一絲憧憬,但又很快破滅。在我被親情困擾的時候,愛情給我支撐。當我失去愛情的時候,如果沒有友情的支撐,我該何去何從?


    很多時候,都想對我的兄弟們說一聲,謝謝!在這世間,雖然還沒有找到幸福,但你們給我溫暖。在這個孤獨的世界裏,能遇見你們。真的很美好,很幸運!你們的友情,真讓我受寵若驚!可是我從來都不曾對他們說過,因為我怕覺得矯情。最深沉的感情,就應該沉在心底,而不是浮在嘴上。


    好多天都沒睡過一個好覺了,我躺在柔軟的草坪上漸漸睡去。模模糊糊中,聽見他倆在討論我。論點是,我到底是一個正常人,還是非常人?我到底是變態,還是可愛?我想張口罵人,卻抵不住強大的困意,還是很快睡著了。等自然醒後,差不多就快到時間了。我們在一個站牌下等公交,旁邊同時還站著許多人。


    等了一會兒,我發現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兒,一直在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小鯤也說:“燦哥,她看你好長時間了呢!”我笑說:“哎呦,不會吧!難道她愛上我了?”阿烈說:“靠,你小子連小女孩兒都不放過!”我說:“非也。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我隻是向,本色風流的杜牧同誌學習呀!


    這家夥三十歲的時候,有次在外麵晃悠。看上了一個十三歲的少女,就跟人家約定,等她十八歲時迴來娶她!哈,我這算什麽?真不是我不放過,隻是我不想讓她錯過。”小鯤問:“錯過什麽?”阿烈接了一句:“錯過一個混蛋。”“不對。隻有錯過了我,才會遇見混蛋。朕隻是不想,讓任何一個遇見朕的可愛女孩兒,錯過一份深沉的真愛!”


    我轉身也盯著那小女孩兒,對她笑了笑。她竟然滿麵通紅,轉身要她爸爸抱。額,真對不住了。可愛的小妹妹,哥哥我是有多邪惡啊,把你嚇成這樣!阿烈說:“妹的,真是人見人害,見人害人!”我說:“你姐的。我在想以後你女兒,會不會像她一樣可愛呢?”


    阿烈說:“我一定要兒子!”小鯤問:“為什麽啊?”他竟然說:“女兒的話,以後會被別人家的兒子欺負;兒子的話,以後可以欺負別人家的女兒!”我擦,英雄所見略同,原來大家都是人渣!我說:“烈哥,我現在就發誓。以後非你女兒不娶,否則讓我天天中電!”


    小鯤壞笑著說:“可是,如果阿烈以後沒有女兒呢!再說了,這不是也差了輩分嘛!”“沒有,朕就不婚了唄。輩分算什麽東西,人家楊過都不在乎,朕更不在乎!”阿烈笑說:“兄弟,那你以後不是要叫我嶽父了?”“嶽父大人您在上,小婿這廂有禮了!”“我去,這麽賤啊!”“為了你女兒,我就是賤了!”


    哲學家告訴我們,表相背後是真相,真相背後是真理。我們要以小見大,透過形式看本質。從合肥的公交就可以看出,這是一座什麽樣的城市。有些東西習以為常了,慢慢就會變成一個借口。比如說國民素質不高,教育水平落後。誰都可以給它找個理由,理由有很多。比如說,人口太多!


    當一個借口被默認為真理時,它就會成為我們追求夢想的障礙。不要一會兒說跟國際接軌,一會兒又說國情不同,這不很矛盾嘛。可是馬克思大師告訴我們,矛盾具有特殊性,矛盾也具有普遍性。矛盾觀就是,唯物主義辯證法的實質與核心。高中政治教材第四冊《生活與哲學》第九課,講得確實很矛盾!


    世界上每個國家的國情,都是不同的,都是特殊的。如果把什麽事情都歸咎於國情不同,這實在是一個很荒謬,而且很蛋疼的借口。不知道有些公仆們,會不會經常蛋疼呢?唉,說起這個公仆,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中國公仆思想的源頭,就是國父孫中山先生。


    他曾經詳細闡述過,“國民是主人,官員是人民公仆”的思想。公仆思想的實質,就是為人民服務!這種思想也得到了袁大總統的讚同,並且大力倡導那些官老爺們,都來做“人民公仆”!可是卻有一個人,聽了之後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就是當年的北洋政府直係領袖、號稱“東南王”的孫傳芳孫大將軍!


    孫大將軍還有一段非常經典的評論,他說那些爭當人民公仆的,其實都是天殺的騙子!要當就當人民的父母,做父母官,決不當公仆!因為當仆人的,基本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不是拐騙主人的小老婆,就是偷主人的錢財。而天下父母,卻幾乎沒有一個不愛自己孩子的!看看人家說的,還真很有道理!


    潁州水,徽州山,廬州月。廬州就是合肥的故名,許嵩的一首《廬州月》,把合肥給唱火爆了。但如果我不需要轉車的話,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去合肥。我見識了這座城市的寬廣與博大,多彩與繁華。但整座城市,就像飄在磁懸浮列車上。一味飛速前進,卻不顧路旁的風景。它少了許多清幽與深沉,這大概是中國大城市的通病。


    在合肥我才知道,什麽叫做乘公交。如果你不用力往前擠,可能直到天黑也上不了車。如果你還想按次序排隊,估計很多人都會在心裏暗罵你。乘客吵吵哄哄的,司機也是罵罵咧咧的。微笑服務?那是童話。溫馨服務?那是神話!可是,司機先生隻會說髒話。隻能歎一句,懷念小麗江!


    到達火車站,已經天黑了。他倆把我送到了候車廳,一直待到檢票。小鯤忽然說:“燦燦啊,我陪你一起去麗江吧。”我問:“為啥?”他非常認真地說:“嗯,我怕你會孤獨啊。”阿烈開玩笑說:“就要分別了,你可別哭哦!”我笑說:“怎麽會,明年還來合肥找你們!”臨走時,我還踹了小鯤一腳作為紀念。當他們消失不見時,我突然感到,是那麽深入骨髓的孤獨。


    到底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還是“男兒哭吧哭吧不是罪”?我正在糾結,該聽誰的呢?眼淚,已經不知不覺流了下來。就是這麽,到了傷心處嗎?硬座都沒有買到,更不奢望臥鋪了。連站的地方都很擁擠,我隻好把行李箱橫著放倒,坐在上麵枕著膝蓋發呆。我又開始想起語嫣,那真是無法抑製的思念。


    望著窗外黑暗的天地,我突然第一次,那麽恐懼遠方。麗江,真是我的遠方嗎?遠方,真是我的天堂嗎?這世上有種傷,既不是外傷,也不是內傷。可是偏偏很痛,痛得無法形容。神醫扁鵲擺不平,醫聖張仲景搞不定,藥王孫思邈也不行。就連發明麻沸散的老鄉華佗,都無法再元化重生!那號稱萬能的上帝啊,你能幫忙嗎?


    西方的愛神是個死小孩兒,經常拿著弓箭亂射。這是不是意味著,愛是一種傷害?中國的愛神是一個死老頭兒,一直拿著紅線亂綁。這是不是意味著,愛是一種束縛?我很想找找丘比特,讓他把我射個萬箭穿心。也要去找找月老,親口問問他。喂,老頭兒,你是不是弄斷了我們的紅線?我知道的,你不是故意的!對,一定不是故意的......


    人們對自己的故鄉,無論最初是不是厭倦,但最後一定是懷念。或許,隻有當故鄉成為了遠方,我們才會理解什麽是故鄉。列車正在遠離我的故鄉,但那個時候,卻沒有一絲留戀。無論多麽美麗的遠方,如果身邊沒有心愛的姑娘。時間久了,它就會變成了一座空城。即使是麗江,也逃脫不掉這份宿命。


    33個小時之後,終於到了昆明。從出站口走出去,直接坐車去了一個同學家,來之前已經約好的。接著我們就去了市中心121大街的雲師大,隻是想看看這座前身是西南聯大的高校,祭奠一下而已。然後去了小西門,去了黃土坡,還去了翠湖喂海鷗。


    昆明的公交,一樣的淩亂不堪。我很懷念那個靜謐的小城,永遠的麗江。我很懷念那路悠閑的公交,永遠的11路。夜景還算可以,晚風是涼涼的,但一點都不冷。昆明雖被稱為春城,但我覺得這個春城,已經名不符實了。有上軍校的同學,冬天隨軍隊在昆明特訓時就說,什麽春城啊,凍死老子了!


    現在,還算冬天。昆明的太陽,卻給我一種夏天的感覺。脫下外套隻穿著長袖,身上竟然還微微冒汗。我覺得昆明作為一個省會,似乎就隻是地方大,人口多而已。地方大和人口多,是所有繁華的構成要素。或許昆明很美麗,可我卻不喜歡它。夢想之愛是大理,現實之愛是麗江。心中又怎麽再容得下,其他的地方?這就很像,愛一個人一樣。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念麗江,很想念語嫣。或許,該用懷念這個詞語吧。同學極力地邀我再玩兒幾天,我就說自己非常懷念麗江,簡直一刻也不能待在昆明了。我從來沒有那麽地懷念過一個城市,就像從來沒有那麽地懷念過一個人。第二天下午,就買了當晚22點的車票。列車一夜的飛馳,醒來就已經是我熟悉的城市。


    早上5點就到了,麗江冬天的早晨,還是有點冷的。我隻好躺在候車廳裏繼續睡,睡到將近7點,才出去等第一班公交。第一次來麗江,就像清明去踏青,帶著夥伴。這是第二次來麗江,卻像清明去掃墓,孤身一人。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玉龍雪山,我甚至覺得,空氣裏都彌漫著濃鬱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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