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燒金元寶!”“額。”“語嫣,你有沒有去海邊玩兒過?”“還沒有呢!”“那等我以後去上海了,帶你去海裏遊泳哈。”“額,我不會。”“哈哈,那好。如果你在我麵前落水,我就不拉你上來!”“那你要先打110?”“no!”“打120?”“no!我要拉著你,遊向彼岸!”“彼岸?”“嗯,彼岸。”


    “那彼岸,在哪裏呢?”“你想去哪裏,哪裏就是我們的彼岸呀。”“好感動哦,嘿嘿。”“感動不如行動,賞個吻唄。”“嘿嘿,麽麽噠!”“麽麽噠麽麽噠……”痛苦的時光,就像老牛拉慢車;幸福的時光,就像快船乘順風。和語嫣的聊天,就是一段柔軟時光,可卻快得像坐高鐵。


    開始檢票了,我說:“語嫣,我要上車啦。”“嗯嗯,小心小偷。”“嗬。錢都花完了,不怕不怕!拜啦。”“真是超級防盜的好方法。哈哈,拜啦!”晚上從麗江發往昆明的都是臥鋪車,有上中下三鋪。我在上鋪,曉威在我對麵的中鋪。把行李放好後,他就立刻像死豬一樣躺了上去。我走到車廂接口的吸煙處站著,點起了一支煙。


    我並沒有什麽煙癮,大多就是在火車上抽抽而已。一個人靠著車廂壁,邊抽煙邊望著外麵的重重山川,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漂泊感。在我眼中,車船絕不僅僅是,沒有生命的交通工具。它們是一個個漂泊的靈魂,一生都隻在路上。不管是海上還是陸上,都是在路上。無論想要到哪裏,遠方是唯一的目的地。


    特別是跑小車的,他們每天都會見到很多人。每天都默默地看著那許多人,感受生命的深沉,享受生命的寂寞。他們並不受太多條條框框的束縛,每天都在經營著一個獨立的小世界。那個世界裏,沒有桃花源的幸福,但卻有桃花源的自由。我曾深深體驗過那樣的日子,是我喜歡的平淡和簡單。


    高考後的那個暑假,我跟著幾個好哥們兒,天天混在一起。白天坐著他們的車,他們工作我是兜風。夜晚隨便找個大排檔,妹子,紮啤加烤串兒。所以一度想等畢業後,先混個幾年。然後買輛車,為人民服務!這就是我簡單而實際的小計劃,可是簡單得又很複雜。為啥一定要做公務員?我就想做駕駛員。


    列車發出長長的鳴笛聲,仿佛嗚咽一般。接著是踏踏聲,繼而是哢噠哢噠的聲音。在我聽來,它們比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還要好聽得多。三支煙抽完,我走迴車廂。有些餓了想買些吃的,又不知道買什麽。火車上的飯既貴又難吃,導致泡麵銷量居高不下。小時候有段時間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能一天三頓吃泡麵。長大後,夢想變壞了。


    雖然我很喜歡泡麵,但是也不想頓頓都吃啊。一直都懷疑中國鐵道部,和泡麵生產廠家之間有基情,一定有基情!最後還是買了兩盒泡麵,外加兩罐啤酒。從上懸空一腳,踹在曉威身上,把他叫起來一起吃。他狼吞虎咽地塞完,接著又開始躺屍了。


    喝了啤酒開始有點小暈,本來想在各個車廂裏逛一下。俗話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但是據說,科學家研究得出的結論卻是:飯後百步走,活到二十九!想一想,29就去死確實早了幾年,好歹要過三呀!所以也爬到上鋪躺下來,伴著那可愛的踏踏聲,很快就睡去了。


    次日早上6點到達昆明,天還沒亮。從昆明直達合肥的列車,下午15點發車,還要待上好幾個小時。於是就在車站附近,找了家小賓館開個房間。安置好行李,就去吃早餐。我覺得昆明火車站旁邊的飯館,都是屬於鐵道部直轄的!一個字,呸;兩個字,惡心;三個字,好難吃!並且還很貴,簡直和火車上的飯不相上下!


    既然有那麽長的時間需要打發,我們就乘公交去了官渡古鎮。這個古鎮和麗江的束河古鎮,可差了三個大理國的距離。裏麵基本都是些仿古建築,還有兩個寺院和一個土地神廟。古鎮中心有一座聳立的佛塔,我們走到旁邊瞅了瞅。抬頭就望見那個寺門上,懸著一塊長方形的牌子。上麵寫了三個字:少林寺。


    我指給曉威看,他疑惑地說:“少林寺不是在河南嵩山嗎?啥時候在這兒開了個分店?”等走近了一看才知道,少林寺旁邊還有兩個小字:官渡。原來是,官渡少林寺。寺門內一尊銅塑的彌勒菩薩,笑得十分燦爛。我很想問問他,您老人家為什麽總是那麽開心呢?像我這種半抑鬱症患者,真是羨慕到死啊!


    走上前摸了摸他的大肚肚,曉威見了說:“你這是在褻瀆菩薩啊!”我說:“什麽褻瀆?這是親近!你看菩薩笑得這麽開心,絕對不會生我氣的。”曉威想了想說:“如果成佛可以選擇,那我就做彌勒佛,每天都樂嗬嗬的多好啊!”“我要做其他的佛。”“什麽佛?”“鬥戰勝佛!”“打贏了寡人,你就成了!”“給朕,滾遠點!”


    進了寺院,見到幾個僧人一邊聊天,一邊打掃著院內的衛生。一個滿麵慈祥的老年僧人對我們說:“阿彌陀佛。既然來了,就去拜拜佛吧。”我問:“請問這裏麵供的,都是什麽佛?”他笑笑說:“供的佛菩薩有很多。主要是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彌勒佛,觀世音菩薩和地藏王菩薩。”


    我笑著說:“我覺得和自己最有緣的,是觀音菩薩呢!”他看著我欣喜地問:“是嗎,小夥子,你也信佛嗎?”“信佛?這倒還談不上,但最喜歡佛教,很有好感。”“好啊,好啊!”他連說了幾次“好啊”。曉威有點無厘頭地問:“請問老師父,釋迦牟尼佛和觀世音菩薩哪個大?”


    我敲了下他腦袋,嘚瑟地說:“傻子,你沒看過《西遊記》嗎?當然釋迦牟尼佛更大!據說觀音菩薩當初和釋迦牟尼佛,一起去麵見燃燈古佛。但是半路遇到了一個難產的婦人,觀音菩薩太慈悲了!於是化身入了她腹中,使她順利產下一個女嬰,這個女嬰就叫妙善。於是釋迦牟尼佛獨自去了,燃燈古佛就把佛位傳給他了,觀音菩薩就此錯過了成佛的大好機會!”


    其實我隻是根據童年時的道聽途說,添油加醋一番胡說八道而已。可是這傻子竟然信了,還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哦,原來這樣啊!”老僧看著我們溫和地笑了笑:“沒有大小,菩薩也是佛,佛也是菩薩。佛菩薩都能化身千百億,都不可思議,不可思議的。”曉威又問:“《西遊記》中觀音菩薩是女的,可是為什麽少林寺供奉的觀音菩薩卻是男的呢?”


    我繼續班門弄斧:“我覺得這個要分兩點來說。第一,佛菩薩本身,應該是超越男女形象的。第二,佛教由印度傳入中國,由於統治者的需要加上女信徒的增多,觀音就被本土化了。原來魁梧精壯的力士,就漸漸成了溫柔美麗的仙子。”


    那位老僧聽了不置可否,隻是微笑:“菩薩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十四種無畏,三十二應身。應以何身得度者,即現何身而為說法!”我倆聽得一頭霧水。這時走過來一位50歲左右的僧人,他用方言問:“阿彌陀佛。小夥子,你們是哪裏人呀?”我立刻反問:“你是安徽人?”他笑說:“差一點。”


    我突然想到了:“哦,你是河南人!”“對,你們應該是安徽人吧?”“嗯,咱們老鄰居!”“對啊,你們到這裏是幹嘛的呀?”曉威說:“我們在麗江上學,從昆明轉車迴安徽。你呢?”他嗬嗬一笑說:“我也是來上學的啊。不過,我們學的是佛法!”曉威問:“請問這世上,真的有佛菩薩嗎?難道人真的,可以成佛嗎?”


    他大笑說:“哈哈,阿彌陀佛。那當然有啊,不然我們這些出家人都是傻瓜蛋啦!佛陀他老人家那麽慈悲,是不會打妄語騙我們的。連太子都不做,要是騙人的話,你說他圖個啥?曆代的祖師大德都那麽德高望重,難道還會合起夥兒來誆我們不成?眾生都有佛性,每個人都可以成佛!”


    隨便聊了一會兒,我們到大殿裏看了看。我把佛像前的黃色蒲團拿開,直接跪在中間的地上磕了三個頭。曉威有些奇怪地問:“為啥不跪在蒲團上?”我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說:“不懂了吧。虔誠,而且接地氣啊!”就在我們要離開時,那位老僧叫住我,分別給了我們兩個金黃色的小包裹,對我們說:“這些佛經,每天讀一讀。先不管懂不懂,總是有好處!”


    然後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你這孩子很有善根,要好好學佛啊!”我們一起道謝後就離開了。剛走出寺院,曉威就一把搶了我的包裹。打開看了看,讓我猜是什麽經。我說:“《金剛經》?”“錯!”“《法華經》?”“錯!”“《華嚴經》?”“還是錯!”“擦。我不猜了,到底是什麽?”“《易筋經》!”“易你妹!”


    我拿過來一看,全是從沒聽過的佛經。一本《須真天子經》,一本《禪秘要法經》,一本《楞嚴經》。我笑說:“難道這老僧是佛祖轉世,來凡間暗示我,本人就是傳說中的真命天子?然後再將無上禪法傳授給我,要我日後普度眾生,成為光耀千古的一代祖師?”曉威嘻哈著:“陛下。有朝一日你得道成佛,可一定不能忘了俺呀!”


    “愛卿。朕百年之後定當禪位於你,然後再拖你去西天!”“你妹。等你成佛,我早死了!”我問:“送你的什麽經?”曉威也打開看了下:“不錯不錯,一本《金剛經》,一本《地藏經》。這都是講啥的?”“啥都不懂,還說不錯。《金剛經》,都知道。你不知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的地藏王菩薩吧?”


    “《西遊記》裏貌似有,怎麽啦?”“人家這是警告你啊。再不誦經,就要下地獄啦!”“我去你大爺的,下也要拉著你!”“可以啊,你先去。等在下麵安頓好了,我再找你!”從官渡古鎮迴去,就在房間裏看看電視睡睡覺。等到14點半直奔候車廳,很快就上了車。


    沒有買到臥票,也就意味著我們要一路坐到合肥,30多個小時。擁擠,喧鬧,無法睡覺。可我覺得這一切並沒有什麽,並且有種淺淺的親切感。想打發一下無聊的坐車時間,於是想起老僧送我的佛經。打開箱子找了半天,竟然沒有找到。


    這才想起,我倆的包裹是放在一起的,而且全都丟在賓館裏了。真是沒腦子啊,便宜旅館老板了,祝他早日成佛吧!還被曉威嘲笑說,鬧了半天,原來我並不是什麽真命天子,隻是個有點孽緣的冒牌貨!這下可好,他也不用下地獄了!我反擊說,既然上來人間了,遲早要下地獄的!


    在沒有確定遠方是何方之前,我隻好認為遠方,就是遠的地方。所以我沒在離家三個小時的省會合肥讀書,而奔去了千裏之外的麗江。兩天兩夜的車程,漫長的無聊和疲倦。我也不在意,更不會抱怨。當有人說我自討苦吃時,我隻會瀟灑地告訴他:朕高興,朕激情,朕願意,朕刺激!


    列車進入江西境內的那個白天,我正靠著曉威的肩膀昏昏欲睡。那天是語嫣的生日,隻可惜我不能飛迴太和。聽一個女同學說他們好幾個人,正陪著語嫣在太和的郊外烤紅薯。我想著,她一定很開心吧。就打算等晚上,再給她打電話。


    下午時她卻給我發來一條信息:“小三。其實你今天忘了我生日,是吧?”我這個逆天的不孝子,連爸媽的生日都不記得,有時也會弄混自己的生日。可是語嫣的生日,卻很難忘,就像靈鷲宮的生死符!因為這是一個讓我歡喜讓我憂,讓我快樂讓我痛的節日啊!


    我就迴信:“我是想等晚上,給你打電話呢。”“哦哦,那是我多想了,沒忘就好!”“等我迴去後,再把生日禮物給你補上哦。”“嘿嘿,心到就行了。”“不行,人也得到啊!”“那就,快點迴來!”“好的,火車馬上加油!”“加油!”


    k492列車,滿懷傷情,一路悲歌。從高冷的雲貴高原,墮落到東南丘陵,踐踏過長江中下遊平原。終於,暈倒在我親愛的華北平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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