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了,花又落了。風起了,風又停了。我默默地站在一米陽光的影子裏,靜靜地望著日子在麵前走來走去。一直走到,那一年的元旦。語嫣給我寄了一條漂亮的圍巾,作為元旦禮物,也算是遲到的生日禮物。


    我在古城尋覓了整整一個晚上,終於給她選了一條精致的銀項鏈。那條圍巾是黑色的,還帶著一個帽子。我把帽子給了曉威,作為報答,他請我痛快地喝了一次葡萄酒。或許那條圍巾將陪伴我,度過餘生所有的冬天。但不知道,那條項鏈她會戴多久。


    元旦前一晚,語嫣給我打電話。我問:“怎麽啦,想我了?”“嗯,我剛睡醒。想給你打電話,這算不算啊?”“廢話,當然算啦!”“嗯,那我想你了。”“嘿嘿。小寶貝兒,怎麽才睡醒啊?”“我本來是想睡午覺來著,結果一不小心,就到現在了。”“額,你是大懶蛋!”“哼,你是大笨蛋!”


    沒說幾句,她舍友就在旁邊接話茬兒,於是順便和她舍友聊了一下。然後語嫣說:“她們誇你呢!”“額,誇我什麽?”“誇你聲音好聽啊。”“額,然後呢?”“然後,說你油嘴滑舌。”“我勒個去啊,原來是欲抑先揚!”我隻是想給你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包括語言。如果這樣也算是油嘴滑舌,那在這個世上,我就隻想對你一個人,油嘴滑舌。


    語嫣問:“小三,你有沒有寫過情書啊?”“沒有啊。”“一個遠方的男生,給我寫了一封信。”“情書?”“不是的,一封普通的信,就是朋友間的問候吧。我看了,挺感動。”“哦,我沒寫過,也不會寄信。”“你給我寫一封吧?”“寫情書嗎?”“嗯啊。”“這個,我沒寫過,沒有經驗啊。”“沒關係啊,就隨便寫吧。”“嗯,好!”


    然後我就給她寫了,我這輩子第一封,也是唯一的情書。完全按照高考作文的嚴格要求:800字以上,切合題意,中心突出,感情真切。另外,文采飛揚,意境深遠。我竟然不會郵寄,隻好給她快遞了過去。後來她收到信時,我問:“語嫣,怎麽樣?”“很感動!”我的語嫣,即使是高考作文得了滿分,又怎能及得上你一句“很感動”呢!


    宿舍裏有些吵,我走到陽台倚著護欄接電話。我問:“語嫣,你現在宿舍嗎?”“在陽台啊。”“嗯,你給我唱首歌吧。”“為什麽呢?”“因為我想,聽你唱歌。”“額,我不好意思。”“哎呀。和我還有什麽扭捏的啊,咱們連生小孩兒的細節都商量過了!唱啊,乖哈。““嗯。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額,我滴個乖乖。”“怎麽啦?”“沒啥,你唱錯了。”“不會吧?”“會,你聽!兩隻老虎談戀愛,談戀愛。兩隻都是公的,兩隻都是公的。真變態,真變態......”“額,你才變態。”“哈!”抬頭望了一下遠處朦朧的群山,心底深處忽然升起了,一種很美妙的感覺。我說:“語嫣,真的很想聽你給我唱歌哦。”“嗯,好啊。”“但是,可不許再唱兒歌了!”“額,那唱啥?”“情歌。”


    語嫣說:“我試試看哈。這是一首簡單的小情歌,唱著人們心腸的曲折。額,忘詞兒了!”我接著唱了一句:“我想我很快樂,當有你的溫熱,腳邊的空氣轉了。不好意思,我也忘了!”“嗯嗯,那換一首。”“那就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吧,你會嗎?”“會啊,你先唱!”“一人一句,你先唱!”“你是董先生,就你先!”“好吧,我的王小姐啊!”


    我頓了頓嗓子,輕輕唱了一句:“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她接著唱:“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不移,我的愛不變,月亮代表我的心。”“輕輕的一個吻,已經打動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一起唱歌,是一件難忘的事兒。第一次和心愛的女孩兒,一起唱情歌,那是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事兒。掛了電話,我仰靠在護欄上傻笑著。然後把《月亮代表我的心》,聲情並茂地連唱了三遍,把自己都感動得不得了。連曉威他們都情不自禁地讚歎:“神經病,不過真好聽!”對,就是好聽到神經!


    第二天早上睡得正香,卻被手機鈴聲吵醒。語嫣問:“小三,你幹嘛呢?”“睡覺啊。”“你真懶,我都吃過早餐啦啦啦啦!”“額,你剛才在幹嘛呢呢呢呢?”“姐四點就醒了!在學習!”“沒大沒小,叫哥!”“不!”“聽話,給你一塊錢。”“哥。”“你這個沒出息的小東西。大清早的,幹嘛要騷擾我啊?”“不想寫作業啊啊啊啊!”


    “額,我們上線聊吧。”“嗯。”我匆匆下床洗了把臉,再立刻跳到床上。她發來:“在在在在?”我迴:“嗯嗯嗯嗯。”“小三,你幹嘛呢?”“額,你說呢!”“哦哦,在和我聊天吧。”嗯啊,你好聰明。對了,我們快期末考試了,早自習已經取消了。”“不行,你明天還要上早自習!”“啊,為啥呀?”


    “因為我們學校每天早晨都讓跑步,我們跑步都沒取消,所以你們早自習也不能結束!”“真是,黃蜂尾上針,最毒婦人心!”“哈哈,我祈禱你們早自習再上一個月!”“哈,這句話要讓我們係同學聽見,你會被暗殺的!”“嘿嘿,我在上海,不怕不怕!”“唉。語嫣,我好想你啊。”“為什麽呢?”“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卿!”


    “好詩啊,大詩人!”“你才詩人,你全家都詩人!”“哎,我是誇你呢!”“詩人和劍客都是無冕之王。二者一文一武,一張一弛。當劍客死去的時候,詩人也不會獨存於這個世上!”“現在不是還有很多詩人嗎?”“額,不知道。反正我還是最愛古體詩!”“那你為我寫詩!”“我這輩子寫的一切,都是為你寫的!”


    元旦晚上,我們四個和住隔壁的同學在宿舍聚餐,吃了一頓火鍋。兩箱啤酒下來,臉都紅了。曉威趴在書桌上喊:“來,讓我們談談愛情!”孫黃沒好氣地說:“談你妹!”我說:“換一個吧,這個問題太沉重了。”周亮說:“那讓我們談談金錢。”曉威笑罵:“nnd,這個問題更沉重!”


    王宣說:“要不然談談未來?”曉威吼了一嗓子:“我的未來不是夢,我的未來是一場空......”說到最後,大家一致同意談談國家民族大事兒,雖然那些根本扯不上我們鳥事兒。曉威以一句“宋亡之後無zg,明亡之後無hx”,直接開了個勁爆的話題。


    宋朝的滅亡,其實是中國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亡國。南宋覆亡崖山大戰後,中國絕大部分的精英分子都以身殉國,十分的悲情壯烈!陳演恪先生評價: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而造極於趙宋之世!宋朝雖然軍事較弱,但其他方麵都達到了封建社會的巔峰,遙居世界第一!


    蒙古人占領中原,殘酷屠殺了幾千萬漢人。南宋滅亡時,陸秀夫背負末帝投身大海,竟有十萬多人紛紛跳海殉國。幾十萬將士幾乎全部戰死,全國數十萬士子聞國亡而自殺!這是真正的華夏忠義精神,也是中國曆史上一次全民精神的大爆發!


    有人說,唐宋在日本,明朝在韓國。所以今天有些小日本兒鄙視中國人,蔑稱中國為“支那”。因為他們認為宋朝之後的中國人,已經不再是真正的中國人!日本和朝鮮一直對中國傾倒拜服,但自從中國這個高貴宗主國的文明淪喪後,二者開始另立山頭自稱大王。


    南宋滅亡時,日本自天皇以下“舉國茹素”,來哀悼大宋的滅亡!明朝滅亡時,朝鮮不斷掀起”反清複明“的熱潮!世界上使用最長的年號並不是“康熙”,而是“崇禎”!這個年號被朝鮮使用了幾百年,一直到清朝末年還在使用!朝鮮一向視清朝為犬羊夷狄,私下稱清帝為“胡皇”,稱清使為“虜使”。


    朝鮮還一直在暗中支持,明末遺民的“反清複明”鬥爭。明治維新後,自認為華夏正統的日本,竟打著“尊王攘夷”的旗號,發動甲午戰爭等對清戰爭。攘的是“滿”,尊的是“漢”!雖然這是日本政府的一種政治手段,但其潛在意義卻引人深思。而我們現在歌頌成吉思汗,歌頌忽必烈,歌頌努爾哈赤,歌頌多爾袞。


    所謂顧全大局,所謂民族融合。但是我們要知道曆史,至少要知道!我們要歌頌的是和平,而不是戰爭;是溫情,而不是殺戮!現在的不少大編劇,簡直就是曆史腦殘,隻管胡造謠言!林語堂說,隻有從男人們的憂傷,和女人們的哭泣中,我們才能真正認識一個國家。


    我見過許多男人的憂傷,也見過許多女人的哭泣。可是我並不認識,我的國家,我的世界,我的小宇宙。我們應該都是瘋狂的吧,崇拜的英雄往往是殺生的士兵,而不是救命的醫生。周亮說:“這世上最悲哀的就是,我們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瘋狂的世界,卻無能為力!”


    王宣說:“這世上最悲哀的就是,上帝給了我們一個完整的生命,卻忘了給我們一份完整的愛情!”曉威說:“這世上最悲哀的就是,老天給了我多情的靈魂,卻忘了給我多情的資本!”我不由想起了高信的口頭禪:這世上最悲哀的就是,你想去自殺,於是買了一瓶敵敵畏。打開之後,卻發現瓶蓋上寫著:再來一瓶……


    生活就像打乒乓,力大了跳河,力小了撞牆。最幸福的時刻就是,剛剛打了一個擦邊球。這學期我隻打了一個擦邊球,就是和語嫣的異地戀。可是我們忘了,擦邊,往往隻是一種運氣。我總喜歡說死,開心死了,傷心死了,可愛死了。


    語嫣對我說,小三,不要總說死啊死的,我們都要好好活著。我說,好,可是我會死在你之前的。她說,我會很傷心的,我會哭的。我就給她唱歌,別哭,我最愛的人,今夜我如曇花綻放。在最美的一霎那凋落,你的淚,也挽不迴的枯萎......


    元旦過後不久,就是期末考試。這學期我在上課時還算挺認真的,課下也會賣力地寫作業。因為王薇,更因為語嫣,就算是一點小小的奮鬥吧。可是晚自習基本不看日語,和大家一樣的娛樂,經常看小說。有段時間就坐在最後一排,跟同學下象棋。象棋可是國技啊,能開發智力!


    剛開始的時候,同學們下賭注,誰輸了誰請吃米線。然後我和曉威就開始,吃米線吃到膩。最後曉威用象棋,打遍日語係無敵手,沒人敢跟他玩兒了。那家夥就坐在最後一排,經常邊愛撫著象棋,邊感歎著:“獨孤求敗,寡人是獨孤求敗啊!”可是,大家硬是不承認,非叫他東方不敗!


    八歲時二表哥教我下象棋,九歲時他就成了我的手下敗將。小學五年級時,班裏一個同學參加學校象棋比賽,得了個二等獎。迴到宿舍就一個勁兒地顯擺,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就拿了一盤象棋,往他麵前一摔說,咱倆玩兒幾局!我們說好了,輸一局,就去食堂給對方買一個茶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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