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有一本書,叫《誰來與我幹杯》,就像中國版的《在路上》。其實幹杯,並不需要理由。幹杯,可以隻是為了喝酒。酒本身就是,漂泊的靈魂。喝下去,你也會變成漂泊的人。遊著,蕩著,沒有天堂,沒有遠方。而我們的歸宿,就是隻能滾迴宿舍。


    剛到宿舍我就癱在椅子上,電腦還沒打開。曉威就一下子趴在我背上,摟著我的脖子,惡心地說:“啊,語嫣,我愛你!”我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狠狠一巴掌拍過去:“滾你大爺的,去找你的康敏表白吧!”他暈暈地笑著:“不,我喜歡永遠17歲的小龍女!”然後鞋子一甩,上床大睡。人生處處有玄機,大爺的!這是個好兆頭嗎?


    孫黃一臉蕩笑地說:“果然好基友啊!”“滾,基你妹!”有點困,掙紮了一下,還是決定上線和王語嫣聊天。聊了一會兒,隔壁一個同學過來串門兒。趁我不備就抓著鍵盤,飛快敲了幾個字發了出去。他敲的字是:妹子,我愛你!我把他罵走之後,急忙迴信:“不好意思,那是我同學亂發的哈。”“嗬嗬,沒事兒的。”這些天我們沒事兒時,總是發發短信打打電話。


    又開始熟悉起來,就像高三那段晦暗而微亮的時光。我靜靜趴在鍵盤上呆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有種,壓抑得要死了的感覺。接著就鬼使神差地,敲了一句話過去:其實,我真的,喜歡你。她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問:“是你同學發的?”“額。我,自己發的。”三分鍾,沒反應,我的天空越來越暗。哦,原來世界就是,這樣毀滅的!


    忽然看到那可愛的頭像一亮,她發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喜歡你。”我興奮地貼著電腦屏幕,狠狠親了親,拍著桌子狂笑不已。周亮疑惑地說:“兄弟,小心中電,沒病吧?”“哈哈哈,我的不治之症,終於有了痊愈的希望!”然後我繼續問她:“不知道?”“嗯,不知道。”“嗯,沒事兒,不知道就不要說。其實,也不需要知道。”“嗯?就是說,不需要我喜歡你?”


    “說實話,沒奢望。跟你說過,我好像很缺乏溫暖。這世上任何人對我的好,我都覺得是一種,意料之外的受寵若驚。更何況是你,對我的喜歡!”雖然跟曉威每天瘋瘋癲癲,言行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風格。可我一直都知道,我們隻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更開心,更陽光,更自信。那麽張狂的自戀,不過是一套保護自卑的棉衣罷了,但是穿起來很暖和。


    語嫣說:“我隻是很矛盾,一開始,真的隻是把你當好朋友。從來沒有想到,你會喜歡我。但是現在,我真的不知道,對你是什麽感情。”“嗯,不要矛盾,又沒要求你做我女朋友啊。”“其實,我感覺現在很依賴你。”“哈哈,愛被你依賴的感覺。為什麽說,不知道呢?”“因為以前有人告白的時候,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緊張過。所以說,真的不知道! ”


    “好吧,不知道就不要知道啦。”“可是想不明白,會睡不著的啊,你這是剝奪我的知情權!”“額,我又不知情,怎麽剝奪?”“也對哦。可是你了解我嗎?”後來我才看到《重慶森林》裏說,了解一個人,真的不是太重要,因為人總是會變的。她今天喜歡鳳梨,明天也可以喜歡蘋果,後天還可以喜歡香蕉。我的喜歡,隨著你的喜歡而改變,難道不可以嗎?


    當時我隻是對她說:“人非生而知之,沒有人天生就了解另一個人。不要說過去,我們還有很長的未來,不是嗎?”“嗯,我知道。可是如果你喜歡我,而我不喜歡你的話,那不是很不公平嗎?”“愛情,就是沒有公平!願意,就是公平;不願意,就是不公平。”“嗯,然後呢?”“沒有然後了,我喜歡你,你記得就好。”“你的告白,就是這樣的嗎?”


    “嗯,不然呢?哈,是不是很有個性,我也這麽覺得!”“額,是啊。可你不想知道答案嗎?”“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就告訴我。不知道,就永遠不要說了。可是語嫣,我隻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我答應你。”“額,我還沒說呢。”“你說吧,我會答應的。”“那你答應了,做我女朋友!”“額。”


    “哈哈,開玩笑。我要你答應我,那就是不管到哪一天,永遠也不要給我發那些‘好人牌’!”“好人牌?”“就是那些‘其實你人很好,或者其實你很優秀,可是我真的不值得你喜歡’之類的廢話。我不是什麽好人,也永遠都不想聽!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可以開門見山,也可以選擇沉默。”“嗯,我永遠不會對你說的!”“那就夠了。睡吧,晚安!”“睡啦,晚安!”


    每天晚上在宿舍都能聽到,走廊裏送外賣的叫著,“香酥雞腿,十元三隻!”我買過幾次,味道還行,不知道是不是用的地溝油。可我每次都隻能吃一個,一個被曉威搶去,另一個被孫黃和周亮爭得死去活來。曉威說,這就是愛啊!啥是愛情的生活:要麽生不如死,要麽半死不活!第歐根尼說得對,世人大都是半死不活的。大多數人,隻是半個人!


    我說,對,就像兩隻小狗搶一塊骨頭。不見得那根骨頭有多香,關鍵在於“搶”的感覺,爽!頭破血流,心碎腸斷,也都在所不惜。最後把舌頭都舔破了,還以為自己贏了!於生活中平凡的小事裏,洞見真諦。原來我們都是,流落人間的愛情學家。


    有些吃飽撐著了的同學,就在1幢樓裏晃蕩,一邊晃蕩一邊喊:“香酥雞腿,十元八隻!”十元八隻?有些宿舍的家夥,就立刻開門大叫:“給老子來八隻!”然後就不見一個人影兒,我也喊過,我喊的是:“香酥雞腿,一元八隻!”還真有缺心眼兒的上當,傻子,雞毛也沒這麽便宜!不能怪智商,隻是貪心蒙蔽了大腦。


    有些腿是用來吃的,有些腿是用來看的。其實仔細想想,都是筋肉血骨,二者又有什麽區別呢?一個是通過嘴滿足了心,一個是通過眼滿足了心,本質都是我們的貪心在作怪。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那麽多的騙子?大概不是因為傻子多,或許隻因為我們的貪心,太重了吧。


    走廊盡頭往下低一尺,是十米左右長的露天走道,走道盡頭是一座四角的亭子。我走到亭子裏,吹風清醒一下。左腦思考生命,右腦思考愛情。這是我的病,時常是這樣,不管什麽時候。甚至在寫高考作文時,也會突然停下來一瞬間,反思人生。然後,我就開始憂鬱了。為了讓我的人生有個靶子,我一直都在嚐試著,給生命給愛情找支飛鏢。


    初中最愛《仙劍1》,十分迷戀趙靈兒。但竟然也不討厭李逍遙,雖然他搶了我的神仙姐姐。劇中插曲《殺破狼》有一句歌詞:生,是為了證明,愛存在的痕跡!當時以為很有道理,後來覺得應該反過來才對:愛,是為了證明,生存在的痕跡!到底怎樣對呢,苦思冥想不得其解,最後就釋然了。人生或許根本就不是,一道證明題。


    其實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沒有理由的,就像死。死,就是死。為什麽非要問理由!如果非要找個理由,那就是:不想活了!但是愛情除外,我們常說,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隻不過是因為,我們想讓愛情,超脫世俗。不想讓它沾染功利的氣息,想讓它哪怕是說起來,也顯得很純真。所以才說,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但是我卻真的,想不出喜歡語嫣的理由。或許牛頓可以給我解釋一下,因為上帝的第一推動力。就在我胡思亂想時,突然看見高信從宿舍裏衝了出來,後麵緊跟著他的三個浪蕩舍友。我走過去看看,他一個舍友說:“這小子酒品不好,喝醉了就想亂跑!”幾個人圍著他坐在走廊口,高信手裏夾著一根煙,安靜了一會兒。


    忽然非常嚴肅地對我們說:“你們懂不懂,什麽叫愛情!我告訴你們,你們根本不懂,什麽叫做愛情!愛情真的很賤,又很值錢,越賤越值錢……”我們幾個麵麵相覷,強忍住笑。他擦了擦嘴角繼續說:“愛情算什麽,啊,不就是分手嗎?老子在乎嗎?老子根本不在乎!我tmd根本不在乎啊......”他語無倫次地說著,帶著些淡淡的哭腔。


    我聽得好笑,可是又笑不出來。隻是輕輕拍拍他的肩膀說:“情聖,迴去睡吧,醒來你就忘了。”他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會忘,不能忘,不想忘……”最後我們一起把他架迴宿舍,我又出來在那獨自坐著發呆。一時想起我的尹小妹,就給她打了個電話:“小妹,你在哪呢?”“昆明,你呢?”“麗江,你什麽學校啊?”“雲大,你呢?”“雲大旅院。”


    “哈哈,我們學校比你們學校好!”“去你大爺的,好個鬼!”“哎。對啊,咱們還是校友呢!”“誰跟你校友啊!雲大以你為恥,雲大旅院以我為榮!”“哼哼,太中還以你為恥呢!”“好小妹,不扯了。這段時間,過得怎麽樣啊?”“嗯,跟以前一樣。用死人的態度,過活人的生活!”“行屍走肉,你不如去死吧!”“你陪葬!”


    “休想!哎,這可是副海誓山盟的好對聯啊:你去死,我陪葬。橫批,休想!”“大哥,你太有才!”我說:“廢話,這還用你說嘛!”尹小妹說:“以後我會到麗江玩,你要天天請我吃飯!”“為什麽呢?”“人生若隻如初見,見麵就請我吃飯!”“算了吧,我近視眼,看不見。唉,現在我都眼冒金星了!”


    “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狐狸精!”“哎呦,你這個笨蛋。我的才華,終於傳染給你一點了!”她用撒嬌的語氣說:“安安,你欺負我,我告訴你媳婦兒去!”“額,我還沒有媳婦兒,要不你給我拐一個?”“哦,那重來,我告訴你未婚妻去!”“我隻有前妻,沒有未婚妻。再說,我覺得未婚的意思,就是未來沒有婚姻!”


    “我不管,你罵人!”“你是人嗎?”“嗯,對啊,我才不是人呢。我是雲貴高原上的神仙!”“真不要臉,瘟神!”“八嘎,拜拜!”然後她就掛了電話,什麽人啊?跟我顯擺日語!這個野姑娘就是尹然,也是我的尹小妹。高一下學期,我剛轉到2班,第一眼就發現了這個神人。然後心中就有了,一種莫名的悸動。


    她挺像《初戀這件小事》裏麵的女主角,當然是後期已經進化的女主角!不過可惜了我,不是她的阿亮學長!當時我們教室在六樓,離食堂的小賣部還挺遠的。每當課間大休息時,她就拿個小本本在班裏做統計,統計大家都要買什麽零食。有買大餅的,有買烤腸的,有買麵包的,最多的是買幹脆麵。


    她就把要買的東西都記下來,然後風風火火地跑下去。再不辭勞苦春光滿麵地,提著一大袋零食奔上來。當時我對她的評價是,這小妞兒不錯啊!這麽的熱情暖心,就像冬天裏的打火機。記得有一次下午放學,我手拿一個芝麻燒餅,站在學校大門斜對麵的牆角下。一邊味同嚼蠟地啃著,一邊看著魚貫而出的飲食男女。心裏想著,要不要來一杯珍珠奶茶?


    然後就看見了尹然,因為剛轉班關係不熟,於是就沒搭理她。她也看見了我,就笑著向我招招手。我以羞澀的微笑作為迴報後,繼續低頭啃燒餅。她竟然撅著小嘴,遠遠地叫著我說,嗨,小子,你挺好玩兒的呀!我頓時就有了一種被人調戲的感覺,難道你想當我的奶茶妹妹嗎?我去啊,誰怕誰,看誰更好玩兒!


    後來跟她越來越熟,有次中午放學一起走。我們就像哥們兒似的,我一隻手搭在她肩上,一隻手搭在曉威肩上。恰巧被路過的語嫣碰見,一度誤認為她是我女朋友!然後我就大叫,完了,完了,被我的白雪公主誤會了!她打擊我說,公主都是嫁給騎白馬的,你又不是王子,要不然你去做唐僧?曉威接了句,公主最後不是嫁給七個小矮人了嗎?


    我和尹然同時掐了他一下,曉威叫著說,尹然,我就是去死,也不會要你!我附和說,就是,找女朋友也不能找你這樣的啊!她撇撇嘴,不滿地說,哼,我就那麽次嗎!我說,不。因為你是灰姑娘,還要等著你的白馬王子呢!我隻是一個操練偷懶,打仗逃命的廢柴騎士。隻好去守株待兔,等公主來撞。要是當不上駙馬,這輩子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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