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群張著嘴,正要開口。


    蜈蚣精卻又一次激烈的掙紮起來:“不要,群兒,不要說,不要說!”


    它的聲音已經帶上了精怪的粗糲,不複先前的柔美。


    邱子宏嫌辣耳朵,他想伸手搓一搓耳朵,但考慮到現在的“身份”,他克製住了,隻是極其快速的皺了皺眉。


    何群看著蜈蚣精的樣子,有些“癡迷”:“隻要能救你,我什麽都可以不要!”


    說完,他看向了邱子宏:“神仙,我知道您見多識廣、神通廣大,但是這世間肯定也有您參悟不透的事吧?你們所有人,都覺得妖怪就是冷血無情的,就是邪惡、血腥的代表,可是,你們卻不知道它們既然有了血肉,為什麽就不能有感情?”


    蜈蚣精在何群開始講話時,就停止了掙紮,我認真看去,那小東西似乎還在哭泣……


    感情?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我雖是神獸一族,又打小在戰場打滾,卻也知道——感情,是神聖而偉大的。


    我的父母親在一次戰爭中隕落,師父恰是那個戰鬥的參與者,在父母即將消亡前,二老將我托付給了師父,而師父那時,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郎,麵對如此嚴峻的“臨危受命”,他咬牙接了,並一直矢誌履行承諾,將我照樣長大……


    我跟師父的感情,亦父亦友,偉大又溫情。


    “那你們什麽感情啊?”邱子宏又來了神之一筆。


    現場再度安靜。


    原本激情四射的何群都安靜了下來,通過我的細心觀察,他不僅安靜了下來,他還臉紅紅了!


    我去,這不合常理呀。


    你安靜就安靜,你臉紅個什麽鬼?


    邱子宏也有這樣的疑惑,他看著何群的目光,傻乎乎的,一點沒有仙人的“覺悟”。


    言若武卻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他一張老臉咳的通紅,身子都佝僂了起來。


    小張連忙走到言老身邊,開始給他順後背:“言老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適?”


    大家都看了過去。


    更多的言老一係的人開始給他拍背,很快,言若武的咳嗽緩和了下來。


    他抬起了發紅的眼,怒瞪著何群:“你這個逆子!逆子!你竟然咳咳咳......咳咳咳......”


    言若武又一次劇烈咳嗽起來。


    於是乎,他那一係的人,又開始“啪啪啪”的拍他的背。


    邱子宏卻露出了更加疑惑的眼神:怎麽又扯上“逆子”二字了?這對父子,真的......就挺不像父子的!


    爸爸不像爸爸,兒子不像兒子。


    他幹脆也不著急了,安靜的等著這出鬧劇的清晰與結束。


    何群看著爸爸的痛苦模樣,不僅不擔憂,反而還笑了起來:“為什麽叫我逆子?你有什麽資格叫我逆子呢?你養過我嗎?教過我嗎?你不過是打了一炮,從此就了無音訊,若不是我的媽媽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我可能到死都不知道,我還有個叫言若武的爸爸呢!”


    “咳咳咳......我是有錯,我也承認我錯!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不顧人倫,你你你......你這是......”言若武張著嘴,卻怎麽都吐不出“關鍵”字眼。


    大家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何群卻不在乎大家的看法, 他看向了安靜的蜈蚣精:“我本就沒有人倫啊,我不過是意外托生在媽媽的肚子裏,我們都是這樣的。在沒有投生前,大家不都是一縷幽魂嗎?就算投了胎,也都是生命,人跟動物都是生命,有什麽區別嗎?不過是外在不同罷了!”


    “此言甚是!”邱子宏點頭。


    他當然會同意這段話,畢竟他現在也不過是隻兔子,誰說兔子就沒有感情,誰說人就一定是人?


    雖然他現在是兔子,但他有領主,有爸爸,三個人三個物種,但三個人的感情都是真的——所以,世間萬物,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有的隻有狠毒跟善良之別。


    何群聽到邱子宏的迴答,很是興奮,他臉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光頭更是在太陽下閃閃發光:“謝謝神仙的認可,怪不得您是神仙呢!您這覺悟就是高!我向您學習!”


    邱子宏擺了擺手:“神仙也不全是人修煉而成的,宇宙浩瀚,每個世界的生靈都認知有限,就是我,也僅僅懂點地球上的東西,外頭那是一無所知。愛,從來不是狹隘的,你愛你的爸媽,就可以愛別人的爸媽,更可以愛動物、花草,愛,從來不是單選題。”


    何群聽完,直接跪下了:“神仙,我愛蜈蚣,我真的愛她!為了她,我可以不要命!當年,蜈蚣確實傷害了我的身體,但後來,一二十年,白天黑夜,都是她在照顧我、教導我,別的精怪欺負我,是蜈蚣替我出頭,沒有東西吃,她就大晚上飄出去給我挪迴來水果......我真的很愛她,雖然我知道我不配,但......嗚嗚嗚,就算不配,我也要愛,嗚嗚嗚嗚嗚......”


    何群這個光頭壯漢,竟然跪在個子小巧的邱子宏身前放聲大哭。


    這畫麵......有些辣眼。


    但我所有的疑惑通通解開了:怪不得修煉有成的蜈蚣精能老老實實待在一個肉體凡胎的腦子裏,怪不得一個肉體凡胎能跟精怪和諧共處,吸她之長,供幾成長!


    若是這樣一個原因,那一切便都說得通了。


    邱子宏看著即便跪下去,腦袋也到了自己胸口的大漢,不知道該怎麽辦?他要去安撫一下嗎?怎麽安撫?去摸那顆碩大的頭顱?


    這一次,他沒有看向我,反而看向了被他靈力裹著的蜈蚣精。


    蜈蚣精沒有任何動靜,但它的眼部位置濕潤的很......


    邱子宏突然揮手,將靈氣全部撤迴。


    蜈蚣精獲得了自由,一聲“嗚唿”,直接飛到了何群的手心。


    何群捧著“失而複得”的蜈蚣,哭得更大聲了。


    蜈蚣精安靜的趴在何群的大手上,默默淌淚。


    “言老!言老!”


    就在這哭聲震天卻又溫情無限的時候,小張大聲唿喊起來。


    眾人看去,原來言若武受不住胸口情緒的對撞,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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