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峽穀冒起了濃烈的黑煙,三旦多隻為了盡早處理掉明軍的屍體,隻能用大火將之付之一炬,因為青石峽穀裏的死屍實在是太多了,三旦多隻根本就沒有時間將之掩埋了,所以大火是最好的辦法,還能杜絕瘟疫產生。熊熊大火中,吐蕃人緊急趕往了下一個地方,那就是甘孜,隻要拿下甘孜,前方將是一馬平川,漢人的大軍也將成為籠中之鳥。


    三旦多隻裹了裹身上的貂衣,黑色的披風就像一個巨大的布袋將他籠罩了起來。青石峽穀取得了驕人的戰績,可是三旦多隻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明軍給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居然沒有一個士兵投降,全都選擇了戰死,尤其是那漢人主將,臨死都未曾倒下,跪著麵對大明的方向。大明有如此軍隊,吐蕃真的可以戰勝嗎?三旦多隻是個理智的人,他知道青石峽穀的勝利完全就是一個局,如果不是有人提前告知了明軍的動向,就算吐蕃人繞過了白玉城,也不可能如此及時的出現在青石峽穀的,所以明軍的失敗是可悲的,三旦多隻都替死去的明軍歎息,可是這又能如何呢,戰爭本來就是如此,什麽是狡詐?什麽是公平?什麽是無恥?在三旦多隻的心中,戰爭本就是以勝利為目的的,隻要能取勝,那麽無論多麽令人鄙視的行為都可以做。


    旌旗獵獵,雄風依舊,吐蕃人的馬蹄踏向了東方,青石峽穀的怨靈卻不得安息,也許幾十年,也許幾百年,他們都會遊蕩著,以為他們想要迴到家鄉。


    “輕風兮,山若水。喏喏兮,將未歸。撐起箭兮,征袍傷。美酒敬兮,兄弟亡。佳人盼兮,望故鄉!”


    不知哪裏傳來一陣歌聲,傳的好遠好遠,像青石峽穀的哭訴,像活人的憂傷。


    “王爺,仗打成現在這個局麵你怕了嗎?”朱能望著西邊昏暗的天際,有些落寞的說道。


    “怕,我們老朱家自從打娘胎出來就是為了打仗而活著的,怕啥?你看那些賽王,哪個遇到敵人不是和狼遇到綿羊一樣,嗷嗷的就向前衝!”朱棣愛嗬嗬笑了笑,他笑得很輕也很無奈,想要漢人不受人欺辱,那就必須要舉起大刀,砍下敵人的腦袋,他兩世為人,最明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大宋朝富足吧,那又怎麽樣,和親、納貢換不來和平,要想和平,那就必須靠手中的大刀,讓這個世界臣服在漢人的腳下。


    朱棣說到這裏就轉頭看了一眼城牆下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士兵,帶來的這麽多兵馬,居然隻剩下了一千多人了,活著的也都是個個帶傷。朱棣已經損失不起了,兄弟們這麽擁戴他,他總不能一直帶著他們走向死亡吧。


    馬蹄聲響起,安靜的甘孜終於被打破了,一名明軍斥候下馬奔跑過來急聲說道,“王爺,吐蕃人已經來了,現已距甘孜三十裏了。”


    “吐蕃人一共有多少,騎兵又有多少,可帶攻城器械?”


    “稟王爺,吐蕃目測約五萬人左右,除了幾名將軍有馬外,並未發現騎兵存在,而且據我等觀察,吐蕃好像隻有一些刀尖弓矢,並無攻城器械!”


    聽到這裏,朱棣總算鬆了口氣,沒有攻城器械,那壓力就小一些了,“嗯,辛苦你們了,繼續打探,一有情況立刻來報!”


    “諾!”


    “王爺,看來藍玉大將軍已經遭遇不測了,我們要麵臨一場死戰了!”朱能知道朱棣先前的猜測已經成為現實了,吐蕃人果然繞過了白玉城,像一隻天兵天將一樣越過了金沙江,麵對突然出現的吐蕃大軍,藍大將軍能夠堅持一天已經很難得了,如果不是他拚死將吐蕃人阻擋在青石峽穀,恐怕此刻甘孜已經成為吐蕃的囊中之物了。


    “哎,藍大將軍是個難得的帥才,就這樣去了,是我害了他啊,”朱棣不禁悲從心來,他本來還想委以他重任呢,但現在也不是悲傷的時候,眼下的局勢也是很危險的, 朱棣皺了皺眉頭說道。


    吐蕃人獨特的“嗚嗚”聲,瞬間響了起來,朱棣緊緊的握著手中的三尖刃,看來吐蕃人也著急了,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甘孜啊。


    “鐵塔,你要不要迴避一下?”朱棣頭也未迴,張口說道。


    “主人,鐵塔是你的奴隸,永遠都會保護你的,所以我不會逃避的”鐵塔搖了搖頭,他知道朱棣是為他好,必定後邊麵對的可是自己曾經的袍澤。鐵塔並未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因為在吐蕃一直都是崇敬強者的,勇士有權選擇自己的主人,不同的是他鐵塔選擇了一名漢人做主人而已。可是這又有什麽呢,他鐵塔就是鐵塔,與吐蕃無關。


    朱棣點了點頭,既然鐵塔不願意那這樣更好,反正現在的吐蕃也沒有什麽嚴格的家國概念,說白了也就是各個部落聯盟而已,鐵塔如此選擇,並不是一件遭人詬病的事情。


    “三旦多隻大人,甘孜城怎麽會有漢人士兵呢?按照祿東讚大人的密函所言,甘孜城此時應該無人防守才對啊?”說話的人年約三十四五,並沒有像吐蕃人一樣留起一撮大胡子,他長的很文質,少了吐蕃人身上的那股彪悍之氣,可是雖然如此,在吐蕃卻沒有人敢小瞧他,因為他叫瓊瑪,悉補野氏的智者,連大汗都要喊他一聲叔叔。


    “瓊瑪,這誰又知道呢,也許漢人已經看透了我們的計劃也未可知呢?” 三旦多隻覺得此時再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既然甘孜城裏邊有守軍,那麽攻下來就是了,隻是要付出點代價而已。


    “三旦多隻大人,話不能這麽說,如果漢人真的看透了我們的計劃,那會沒有準備嗎?”瓊瑪皺眉搖了搖頭,他喜歡將事情弄清楚之後再做決斷,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瓊瑪,你認為我們現在還有時間弄清楚這些麽,我們沒得選擇,既然來到了甘孜,那就要盡快拿下這裏,你我都很清楚,我們耽擱不起,一旦漢人反應過來,那我們的境地可就不妙了” 三旦多隻又何嚐不明白瓊瑪的想法,可是他也沒辦法啊,吐蕃這次為了繞過白玉城跨過金沙江,直接從石拖嶺過來的,來的時候一應輜重無法帶全,連糧草也是每人帶夠了三天的吃食,騎兵更是沒有,因為人可以從繩索上下來,馬可不行啊,所以這次吐蕃是清一色的步兵,也就主要將領有馬騎。三旦多隻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這支遠征軍,隻可以速戰速決,拖久了,麵對反應過來的明軍,他們一點優勢都沒有。


    “哎,也隻能這樣了,不過三旦多隻你要讓手下的代本們約束好部下,絕不可莽撞行事,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我有種預感,恐怕這小小的甘孜城並不是那麽容易攻下的”瓊瑪脫下頭上的櫻盔,拍了拍光潔的額頭,他也知道三旦多隻說的有道理,但他還是要囑咐一下,輕敵永遠都是要不得的。


    “瓊瑪,我曉得的,青石峽穀裏的漢人已經讓我震驚了!” 三旦多隻和善的笑了笑,他並沒有責怪瓊瑪多事,因為他知道瓊瑪就是這樣一個人,有時候說話並沒有太多的忌諱。嚴格上說,三旦多隻才是這支軍隊的主帥,瓊瑪是沒有資格說這些話的,如果這些話放到別的人身上早就生氣了,你說你瓊瑪又不是主帥,幹嘛總是指手畫腳的,顯得別人很無能似得,也正因為如此,瓊瑪經常得罪人。不過這次他的搭檔是三旦多隻,三旦多隻是個明智之人,他知道瓊瑪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完全就是為了大軍好,所以也不會計較這些。


    “紮馬仁次,這次的攻擊任務就交給你了,可為我攻下甘孜城?”


    一個帥氣的年輕人站出來大聲說道,“三旦多隻大人放心,紮馬仁次必為你拿下甘孜城,殺光城中的漢人蠻子!”


    紮馬仁次有無比的自信,因為他曾經偷襲過鬆州,那裏的漢人實在是太懦弱了,有的人居然連反抗都不敢反抗。在紮馬仁次眼中,漢人就如同羔羊一樣,軟弱的羔羊能夠擋住他吐蕃勇士的彎刀嗎?


    “三旦多隻大人,讓紮馬仁次去攻甘孜,是不是有些不妥啊?”當其他人離開之後,瓊瑪忍不住問了出來。


    “瓊瑪,我明白你的擔憂,但是你要知道,沒廬氏需要一個新的英雄,大汗希望給紮馬仁次一個機會,而在我看來,甘孜算是最簡單的戰鬥了。如果我不把進攻甘孜的任務給紮馬仁次,難道要把進攻鬆州的任務給他嗎,你我都知道紮馬仁次根本就沒有攻下鬆州的本事!” 三旦多隻哈了口熱氣嗬嗬笑了笑。


    瓊瑪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確實,沒廬氏需要一個新英雄了,不然作為王室親族,那真的是太暗淡了。


    紮馬仁次的攻擊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瘋狂,瘋狂的讓你無所適從,任誰都不會上來就將所有兵力壓上來的,可是紮馬仁次偏偏這麽做了,還做得如此徹底。一萬五千名大軍,分成四隊,從四麵八方衝了過來,瞬間將小小的甘孜城衝的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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