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渡虛弱地垂著腦袋,被汗水浸透的發絲纏繞在他的頸邊,頭抵在薑的肩窩之中,唿吸都變得淺淡。


    他抱著燕渡,悄然潛入村子,尋了個嶄新點的房子,闖入其中。


    屋子裏的人尚且睡著覺,院子裏拴著一條熟睡的狼犬,嗅見血腥味,狼犬猛地驚醒,正欲張嘴吼叫,薑便在地上輕輕一踢,一顆石子彈起,啪地打中狼犬的腦袋,叫它昏死過去。


    薑用肩膀頂開屋門,屋子裏是一對年輕的新婚夫妻,甜蜜地彼此依偎著。


    薑利索地點了他倆的睡穴,將兩人扒拉到地上去,把燕渡小心翼翼地放在簇新的床鋪上,點起蠟燭,用刀割開了燕渡前襟已經完全被浸濕的衣物布料。


    左胸結實而飽滿的胸肌上,乳|首側上方,一個細小的血點周圍浮現了大片淤青的腫脹,一根根筋絡朝四麵八方延伸,淒慘可怖之極。


    燕渡中了毒針。


    這一路上,他無法停下來為自己包紮,隻能用內力拚命壓抑毒素,緩解身體的異樣。


    薑擦了擦短刀,用刀刃在火焰上仔細地炙烤,單手按住燕渡胸膛,發紅的刀鋒一閃而過,迅疾無比地割出一道傷口,發黑的鮮血霎時緩慢地流淌而出,仿佛帶著一種略微黏稠的感覺。


    “哈呃、嗯……”


    燕渡的喉嚨裏冒出幾聲痛哼,緊閉著的眼皮下,眼珠飛快地滾動,冷汗驟然冒出,深麥色胸膛一片油潤而濕亮的晶瑩,渾身過電般顫抖,每一塊肌肉都緊繃得猶如磐石。


    “……”


    薑的手情不自禁地頓了一下,這一幕實在讓他有些容易聯想到與教主在一起時胡鬧的夜晚……罪過,罪過。教主那樣的大惡人,怎麽能和燕渡這樣的大好人放在一起比呢。


    薑閉著眼,略微做出了反省。


    而後,他用手肘壓住燕渡的肩膀,防止他突然顫動影響自己,俯下身,嘴唇已貼近燕渡胸口處的傷口。


    第40章


    燕渡有些恍惚。


    耳內嗡鳴, 頭腦空白,汗水一層跟著一層,嘴唇幹燥開裂, 喉嚨與舌頭也飽受痛苦,猶如沙漠中缺水的岩石般幾欲裂開一條條縫隙。


    他模糊地察覺到身上趴著一個人,本能地想要推搡和抵抗, 手掌按住對方的腦袋時,卻無力掙紮, 哪怕已經竭力地掙紮,呈現出的姿態也仿佛是細微的抽動。


    胸口接觸冰冷的空氣,傷口卻火辣辣的疼痛著, 觸及了柔軟而溫暖的什麽,接著是頗為粗暴的吸吮力道, 血液一股腦地往傷口處湧,直到滲流而出。


    ……他怎麽了?


    大腦終於一點點轉動,迴憶起了失去意識前的一切,也終於意識到身上趴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受他連累,被他一起帶著逃跑的薑。


    他在做什麽?


    這個問題的答案尚未被自己解答, 燕渡便感到傷口處又一冷,趴在他胸口的薑已抬起頭,偏過腦袋,朝地上啐出一口腥臭的烏血。


    他在幫自己吮出毒血!


    燕渡心神一震,腦中朦朧的模糊霎那間消失, 神誌逐漸清醒。


    這幅含血吮瘡般體貼備至的舉動, 讓燕渡的內心已情不自禁地動搖,他深唿吸, 配合地運轉內息,令傷口處的毒血更快湧出。


    片刻之後,薑直起上身,唇角猶帶一抹淒然血色,染紅了他蒼白而單薄的嘴唇,令那格外鋒利的漆黑眉眼,仿佛帶上了一絲兇煞之意。


    燕渡胸口處的傷痕已經滲出正常的鮮紅色血跡,毒血被薑一點點地吸吮吐掉了。


    燕渡躺在陌生的狹窄床榻上,心情複雜地凝望薑,張了張嘴,半晌,隻默默說了一句“多謝你了”。


    “還沒有解決,不要動。”薑淡淡地說。


    他從自己的行囊之中拿出先前看見的那隻小瓷瓶,打開了塞子,一股清淡的金瘡藥的味道便彌散而出。


    薑抖動手腕,淡黃色藥粉一點點灑在流血的傷口處,很快被鮮血浸潤得發紅。


    他又撕開自己包裹之中新衣的內側,以一條條幹淨的布條捆紮在燕渡的胸前。


    綁緊布條時,薑不忘了提醒燕渡:“抬一下手臂和後背。”


    燕渡的舌尖舔舐過幹燥起皮的嘴唇,神色略顯尷尬躲閃地按照薑吩咐行動,豐隆赤裸的胸膛朝前拱了拱,留出後背與床榻的間隙,便於薑冰冷的手指帶著布條穿過。


    冒汗的灼熱皮膚一接觸冷冰冰的指尖,肌肉與皮膚就不禁瑟縮地顫抖一下。


    很快,燕渡胸前的傷口便被包紮好了。


    “多謝你啊小兄弟,剩下的交給我就”燕渡實在很不好意思,想要就此結束這令人害臊的酷刑。


    燕渡心知肚明,薑畢竟是個喜歡男人的人,自己這樣袒露在他麵前,不知怎麽的,似乎完全沒有了最開始洗澡的磊落餘裕。


    仿佛隨著燕渡身受重傷,心中的安全感也變得薄弱,無法麵對薑沒有多餘情緒,隻簡單掃過身軀的目光了。


    薑看出了他的不好意思,但沒有順著他的意思來,反而直白地說:“閣下不必擔心,我心裏隻有少爺一個人,絕不會對旁人動心的……你自己動手,沒有我幫忙快。”


    雖然對薑慈,薑也完全沒有“動心”過,但不妨礙他對別人這麽聲稱。


    燕渡支支吾吾:“我不是那個意思……”


    薑使出了激將法:“莫非燕渡以為我是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怕我對你怎麽樣嗎?”


    “怎麽會!”


    燕渡脫口而出,又沉默下來,他的膚色頗深,此刻他十分感念這點,不然燒起來的麵頰就露餡兒了。


    燕渡作出一副了然姿態,輕咳兩聲:“那就拜托小兄弟了。”


    薑點點頭,表情自始至終都冷靜如冰:“好。那請你把臀腿抬起來,我要替你脫掉褲子。”


    燕渡沉痛閉目:“……”


    你小子真不是故意的嗎?!


    燕渡被這麽一打岔,腦海中的雜念拋到九霄雲外,鬱悶地抬起了腰……


    薑幫燕渡脫掉下褲,褻褲也沒有留,畢竟燕渡健壯的大腿上一支明晃晃的箭矢,若動作太大,反而可能令傷口撕裂。


    赤條條的燕渡有些精神恍惚地躺在床榻上,任由薑在他胸口忙完了又在他大腿上忙活,隻感覺世事難料。


    薑兩手握住弩箭的箭杆,“哢”地將其在靠近大腿的位置折斷,丟棄箭尾,用身上的短刀快準狠地劃開了大腿麵,刀刃一勾一挑,彎曲的箭頭連著一小塊血肉剜出來,啪嗒落地。


    “嗬!”


    燕渡的身體在劇痛之下陡然抽搐了一瞬,咬緊的牙關因過度用力而湧起酸澀的津液,熱汗從毛孔中一瞬間冒出,又化作涔涔的冷汗。


    薑拿著沾滿金瘡藥的布條的手掌,已經在箭頭剜出的一瞬間,重重地按在了凹陷的傷口上,另手的虎口用力按壓大腿根部,努力地止血。


    燕渡疼懵了的那一瞬間已經過去,他也開始咬著牙配合,以內息在筋脈中運轉。


    薑的評價冷淡得毫無起伏:“箭矢上沒有毒,不幸中的萬幸。”


    燕渡已疼得仿佛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薑的手湊近他的臉,片刻之後,燕渡才迴過神,發現薑正在給他擦汗。


    燕渡有一瞬間的啞然。


    “你本不必如此的,小西兄弟!”


    薑頓了頓,略偏著頭看他:“不用在意,我已習慣了伺候別人。不過……‘小西’?”


    “這個世界上,又沒有人生來是該伺候別人的。也許你在你的少爺麵前需要事事小心、謹慎侍奉,但在我麵前,大可不必我們是朋友,又不是主仆。”


    燕渡汗涔涔地笑,帶著一絲得意,“這稱唿是我剛想出來的。如何?很不錯吧?”


    薑靜靜地望著燕渡,略微垂下眼簾,漆黑的瞳孔之中仿佛是什麽都不存在的一片虛無,又像是醞釀著漩渦般的風暴。


    某一個瞬間,燕渡甚至錯以為他生氣了。


    “若你不願意的話,也沒什”


    薑一個字一個字地咀嚼著說出了這個稱唿:“燕大哥……我沒什麽不願意的。”


    燕渡的心逐漸溫暖起來,他雖然此刻身陷囹圄,傷痛而疲憊,但世間萬物,朝夕禍福相依而存,擁有了一個過命交情的朋友,又豈非是他的幸運?


    薑不再說話,安靜地垂下頭,拉開燕渡的袖口,指尖貼著一處割傷敷藥包紮,這處傷口是他給燕渡留下的,雖然不深,卻有些長,皮肉微微翻卷,露出鮮紅的內裏。


    傷口被布帶一點點包紮完畢。


    身體上的傷痕終會愈合,但愈合之後,又是否會留下此生難以抹去的疤痕?


    薑的心始終平靜如水。


    他的手指沒有半分顫抖,等完全替燕渡包紮好了所有的傷口,才把堆在床邊的新婚被子拉拽過來,往燕渡身上蓋。


    被子上是簇新的,大片鮮豔的紅花怒放,喜氣洋洋。


    燕渡被蓋了被子,有些迷茫,努力扭頭左右看一看,這一迴,終於望見了地麵上躺著睡覺的可憐新婚夫妻,大為吃驚:“他們是這屋子的主人?”


    薑點了點頭,沒有表情的臉上似乎顯得還有些乖巧。


    燕渡有些無奈,但並沒有怪罪薑,他絕不會用對自己的要求來對待別人,為了救自己,薑隻要沒有做得太過分,他都不會說什麽。


    “你打算怎麽告訴他們我們的情況?”


    薑沉吟道:“我不打算告訴他們,等你休息一兩天,我再叫他們醒來,帶你去下一家繼續待著。”


    燕渡想了想,道:“不如這樣吧,我也有個法子把他們叫醒,誠懇地向他們道歉,告訴他們我們正在被人追殺,若他們肯收留我們幾日,自然很好,若不願意,再將其點暈,按照你的法子來。如何?”


    還以為燕渡要殺了他們,但這是什麽法子?這也太不好了……豈非是將選擇權完全交給了這對夫妻?


    若他們假裝同意,實則通風報信……抑或不但不同意,反而叫囂著要他與燕渡去死……或是崩潰害怕,瑟瑟發抖,尖叫嚇暈呢?


    薑本能地抵觸著燕渡的“辦法”,在他看來,那完全說不上是什麽法子,既沒有像自己一樣針對旁人的性格作出反饋設計,也沒有如薑慈一般威懾逼迫,隻是在賭,賭對方的良知。


    不過,此刻的反駁沒有意義……就按照燕渡說的話做吧。


    淺淡的抵觸感幾乎瞬息煙消雲散,薑已習慣了聽從他人,無論那法子是什麽,此刻與燕渡對著幹沒有任何好處。


    燕渡試圖用肘部支撐身體站起,但滑了一下,又跌迴床榻上:“哎喲,小西,勞你扶我一把,我起不來了。”


    薑手一頓,轉身將燕渡攙扶起來,不但如此,還親手替他慢慢穿上了衣裳褲子,免得光著身子,不好見人。


    “多謝!”燕渡身受重傷,起身已十分吃力,隻是簡單的動作,額角又滲出汗珠,他硬是慢慢坐了起來。


    薑等燕渡坐好,才解開了夫妻倆的穴道,又拉著他們的胳膊,稍微用力地晃了晃,這兩人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第41章


    新婚的小夫妻一睜眼就看見黑暗中兩個男人。


    一個坐在他們的床上, 一個站在他們的身邊,都身材高大瞧著很不好惹,一時之間, 他們驚慌失措,小夫妻中的丈夫將妻子擋在身後,兩人俱是瑟瑟發抖。


    丈夫打著磕絆壓低聲音:“兩位、兩位好漢, 家裏的錢財放在床底下的盒子裏,除此之外, 還有些散碎錢財布料,都收羅到屋後了,算是我們夫妻二人孝敬您兩位好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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