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真的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這倒不是說那種下藥害人的事兒她做不出,而是她本就不擅長陰謀,一旦哪裏籌措不夠出了漏洞,下藥之事暴露,她這個有理的反而成了沒理的。


    要知道她還有喜姐兒福哥兒兩個孩子呢,她馬上又要嫁給何睦了,她和他將來還會再有孩子的。


    為了孩子們著想,她也不能做這種冒險之事,把自己這個無辜的複仇者硬生生逼成了害人命的毒婦。


    孩子們有個毒婦母親,這叫孩子們如何自處,將來又該如何在這大熙朝好好做人!


    再說了,武定侯府將來可是何睦的,是她的福哥兒的。


    若是武定侯府三天兩頭的死個女眷,即便對外粉飾得再好看,隻說人是病死的,這武定侯府也沒法要了。


    這哪兒還是勳貴之家,這分明是被詛咒了的鬼宅!


    何睦眼見著顧欣湄的情緒有些低沉,心口先是一疼,便輕聲安慰起她來,說是就算汪氏那廂查不出什麽來,他也定不會叫她再像頭幾年那樣憋屈了。


    「當初是我沒能護你周全,今後我卻必為你殺出一片晴空,不叫你們娘兒仨再受一點點委屈。」


    卻也不等何睦的話音落下,顧霆這個小書房的門就被敲響了,隨後推門進來的正是顧霆本人,手裏還拿著份大紅色的紙張。


    「喏,我們王爺叫我將欽天監替你們倆合的八字送來,今兒也不留你的飯了,你這就將這個送去護國公府,再請老太君和保山商量著來下定吧!」


    顧霆的語氣不大好,隻因他不懂他父王到底想做什麽,怎麽還帶女方家主動將合好的八字送給男方的,一點兒都不矜持。


    倒是等何睦走了後,顧欣湄就輕笑著給她哥哥解了惑。


    「當初你和雲姐姐過禮下定時,不是你和父王人不在京都城,便是咱們家沒個主婦,還不都是護國公府這個女方家主動來配合的?」


    何睦既沒個親娘,親爹有也和沒有沒什麽區別,她父王如此主動如此慈祥如此體貼,何睦這個半子將來可就能當一個兒子用了……


    顧霆頓時嘿嘿笑了:「看來我還是得曆練啊,父王想的可比我長遠多了。」


    他父王膝下並不缺兒子,可何睦若能被他父王這一手又一手的施恩拉攏成了兒子一般,他們睿王府就賺了。


    這可是看似嫁出去個女兒,其實卻賺迴來個兒子不是?


    那何睦也就一輩子都不敢對他妹妹不好了,否則不論是他父王還是他顧霆自己,都有更多的法子教訓那小子!


    顧欣湄也就趁著她哥哥正高興,便跟他要起了人手。


    別看顧霆麵對她這個妹妹時,總是這般真情流露得憨厚無比,好似一點心機都沒有。


    其實單隻看和香閣繡樓窗上裝的連珠弩,顧霆便頗有些手段。


    否則當年他也不會隻從程郎中送的一本書裏,便發現了蛛絲馬跡,隨即又找了程郎中替他解毒,小小年紀也不需父母出手、就保住了自己的一條命。


    那她哥哥若能給她幾個人幫忙,她也就更省心了。


    論說之前她和何睦兩人倒是將暗審汪氏一事都安排好了,何睦自己也不乏可靠人手,似乎並不需要她再為人手操心。


    可男人家終究是男人家,怎麽可能日日都有空閑。


    康盛帝還是皇帝呢,出了事的還是他的後宮呢,他不是也要將案子交給太後和皇後打理,隻因男人家就得做些男人家該做的事兒,皇帝也不例外。


    那萬一何睦哪日下值晚了,或是被同僚間的應酬絆住了腳,她也不能不做事了不是麽?


    她如今要的可不止是暗審汪氏,還要盡早盡快,她一點都不想耽誤!


    顧霆得知她要查汪氏也不含糊,微微思索了片刻便道,我叫咱們家的一個清客範可思跟著你,再給你一個專門替你跑腿兒傳話的小廝。


    「那範可思是父王身邊李先生的關門弟子,最擅長攻心,對方短短一句話,一個幾不可見的小神情,他都能琢磨出人家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十成裏有八成都不會猜錯。」


    「那個小廝你應當早也認識,他叫小墩子,是你車夫張七斤的小兒子。」


    徐嬤嬤到底是當年太後特地賞給他妹妹的乳嬤嬤,妹妹對徐嬤嬤也該多幾分恭敬。


    再說了,乳嬤嬤可代表了閨閣女孩兒的臉麵。


    這若叫旁人知道自家妹妹有個整日裏往前院亂竄的乳嬤嬤,妹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顧欣湄有些臉紅,隻因顧霆這幾句關於徐嬤嬤的話,她還真沒想得這麽仔細,如今卻被她這個看似勇武有餘的哥哥提醒了,還給了她一個小墩子接替徐嬤嬤的差事。


    這也就是徐嬤嬤真疼她啊,也便答應了整日替她跑腿兒傳話。


    若徐嬤嬤但凡多幾個歪心眼兒,還指不定在心裏怎麽琢磨她,甚至譏笑她堂堂親王府郡主卻像寒門出身,連這點兒規矩都不懂呢!


    顧欣湄想到這兒便連忙站起身,笑著跟顧霆道謝,直說哥哥替我想得周到。


    「哥哥既然這麽疼我,索性送佛送到西唄?」


    「還請哥哥再在父王麵前多替我美言幾句,叫父王幹脆答應了我前幾天那個懇求吧?」


    顧霆笑得險些噴了茶:「你這是道謝?我看你這分明就是得寸進尺!」


    「父王不是在你張嘴那天就說了,若是程氏醫館有女大夫,女大夫又願意教你,你隨時都可以請她進府,我們王府也可以多多給她備些束修。」


    「可那程氏醫館的郎中都是些大男人,就算他們願意教你,父王也願意答應,我都不答應!」


    「因此上若叫我說呢,這事兒你也不用再求了,求也沒用。」


    原來就在何睦將醫館的地契都過給了顧欣湄後,她便跟她父王商量過,既是這些產業都在她名下了,她總不能做個大外行。


    若是能從程氏醫館請個先生迴來教她些醫術,她說不準就能內行管內行,不但更容易將醫館發揚光大,還能多些傍身本事。


    當然了,這隻是顧欣湄的說辭,誰叫她的瓤子是醫術在手的程敏,卻苦於換了皮囊,一點兒都不能也不敢拿出來用呢。


    如果她有了先生教醫術就不同了,她至多是個聰慧學生、有學醫的天賦,能舉一反三,雖也是百年難見,到底不那麽突兀不是?


    不過如今再聽顧霆強調起了程氏醫館的郎中都是男人,顧欣湄也知道自己那個懇求實在是過分了。


    她可是睿王府的郡主,她父王和哥哥能允她學醫已經是破天荒了,哪裏會叫她拜個男人為師?


    「我倒是聽何睦說過,程大姑娘留了下好幾大本的醫案,不但有當年程郎中行醫記錄下來的,也有她自己這些年來一點點積累的。」


    顧霆見妹妹頗為失落,便提出了這麽一個折中的辦法。


    「就連外祖母常年用著的那個藥方子,不也是你求了何睦從那些醫案裏翻找出來的麽?」


    「不如你再見到何睦便跟他商量商量,叫他將那些醫案拿來給你自學著?」


    顧欣湄便隻覺得自己之前分明是鑽了牛角尖兒,撞了南牆也不懂換條路走,這種倔強得幾近笨拙實在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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