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處房間中。


    一個十幾歲的女生,把最後一道題做完,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打開了她最近在讀的一部小說的書圈區。


    這部小說挺長的,是校園和末世的結合題材,她隻剛剛讀到末世,還有很長一段沒有讀。


    劇情很精彩,但她卻有點心梗,暫時不想讀了。


    因為她很討厭的一個角色,成了肉眼可見的超級危險又麻煩的大反派!


    沒錯,這個女生是少數討厭時霧清的那一批。


    她喜歡跳章,特別是討厭的角色戲份多的時候,所以對“時霧清”了解的沒那麽深,隻知道對方是狩獵者,然後把女主沉河,差點殺了女主,還搶走了很多人對女主的喜愛。


    女生以前沒怎麽看過書圈,此刻卻迫不及待想和別人一起罵“時霧清”這個角色了!


    她緩解著怒氣,點進書圈,準備找個帖子和大家一起罵。


    剛點進去,她就看見了首頁最上麵一個叫做【黑白兩邊——時霧清】的熱門貼。


    “什麽黑白兩邊?壞人救過兩個人就是好人了?”女生撇撇嘴,但還是點進去了,準備和別人理論。


    【上個帖子人數太多,爆炸了,重開一個】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起這個標題認真的?】


    【“黑白兩邊”,很好,估計沒兩分鍾又會爆炸了】


    女生往下滑。


    【我站黑,但我愛她——(超大聲)】


    【這個不是很明顯嗎?清清都五彩斑斕的黑了】


    【哈哈哈五彩斑斕】


    【這個形容詞很貼切,不是嗎?清清的一生,從守護者,到殺戮者,沒有人比她更溫柔,也沒有人比她更殘忍了】


    【我覺得不是,什麽是殘忍?清清隻不過是被暗物質控製了而已!在那之前,哪怕從未被陽光眷顧過一次,她也在黑暗中守護了大家八年!】


    看到這裏,女生一怔,什麽暗物質?什麽控製?


    時霧清被暗物質控製了?


    可她不是狩獵者,不是很強嗎?


    懵圈的她,感覺自己錯過了很多,下意識往下看。


    【清清心裏一直有一條底線,名字叫做辛依米,這條線帶給她的是無盡的傷痛和絕望,可是勒在血肉裏,侵入了每一根骨頭,取不出,剪不斷,每當她有殘酷的想法,就會把她狠狠的從懸崖邊沿拽迴來】


    【嗚嗚嗚嗚嗚嗚又想哭了!


    依米希望,清清成為太陽,去光明的那邊。


    可是從清清殺死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成為不了太陽】


    【別刀了!別刀了啊啊!剛剛從地獄裏爬出、趕來見摯友的清清,就被迫親手結束了她們之間的一切……我都不敢想象這有多痛!】


    “?”女生。


    什麽摯友?辛依米?被時霧清殺死的那個?


    不是辛依米背叛,時霧清就心狠手辣到把她喂魚了嗎?


    這些人怎麽說的辛依米和時霧清之間的感情很深的樣子?


    女生直覺自己錯過了什麽,不過對這個角色的討厭,還是讓她懶得去迴看劇情。


    “就算辛依米的案件有隱情,也改變不了辛依米最終是被時霧清殺了的事實吧!”女生憤憤:“殺人犯!”


    她再往下翻,想要找到和她想法相同的人。


    這一翻,就是好久,劃的她手都累了,才看見一條和她想法一樣的評論:


    【別哭了你們,對反派也這麽真情實感,我服了!不管時霧清是因為什麽殺了辛依米,辛依米都是她殺的吧?時霧清最後還在基地殺了那麽多人!!微微的爸爸媽媽都是她殺的,沒什麽好洗的!】


    女生:對對!


    沒錯,就是這樣!


    讓人看著就火大的角色!


    她往下劃,想要看到這條評論點醒別人,卻沒想到,入目的卻是:


    【沒有人洗她,清清從始至終都屬於黑暗。光明啊……不過是無望的幻想而已】


    【清清就是極惡,是“惡鬼”,是一株綻放在深淵之中的黑玫瑰,她古怪易怒,善妒陰鷙,可是,有一點我要說——不是清清同意雲家那兩個人去保護基地的話,他們早就死了,說什麽清清殺了他們?】


    【沒有人會毫無理由地傷害自己的父母的(麵無表情)】


    【上麵那位,你沒仔細看吧?依米的死亡,就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結局了,清清殺死她,確實殘忍,但那是對於她自己的殘忍——為了讓好友安眠,親手種下一生的夢魘,把永遠實現不了的詛咒施加於已身(被刀的吐血.jpg)】


    【深淵裏的惡魔,心甘情願地戴上了枷鎖】


    “?”女生。


    她怎麽看不懂?


    她本來都做好了,這群人用“辛依米都背叛了,死有餘辜”,“清清也是受害者啊”……等等理由辯解,但是怎麽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們說的……都好高深啊,也莫名……字字句句,都是深沉的難以想象的悲傷。


    “難道我真的跳過了什麽大劇情?”女生盯著“深淵裏的惡魔,心甘情願地戴上了枷鎖”這句話,突然有些心癢癢,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單看字麵意思,就是時霧清因為辛依米的死,自願做了什麽約束自己的事,但是……她能約束自己什麽?


    不害人?


    頂多這樣了吧?


    女生在繼續翻評論,和迴去看劇情之間,猶豫了一下,還是退出評論,先看了那段跳過的劇情。


    看完的女生:“……”


    震撼,難以置信,悲傷,迷茫。


    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掉下來了。


    “你之所以殺辛依米,不是因為她背叛了你,而是因為,她已經成為暗物質的載體。”


    “辛依米最討厭那些人叫她臭蟲,可是現在,她真的變成臭蟲了。”


    “我殺了她。”


    “……魚肚裏的腐肉,是我的。”


    “嗚哇!”女生越想越悲傷,被吃掉的那個人,竟然是時霧清!!


    她在河底泡了快一個月啊!


    那該是怎樣的絕望和恨意?


    可是……可是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時霧清,遇到了變成“臭蟲”的辛依米。


    她在剛剛經曆過那樣的事情後,又要親手殺死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而死亡前的辛依米,完全不知道好友這一個月的經曆,她隻是看見了好友的非人力量,因而用最溫柔的內心,說出了最狠的詛咒話語:“不要做我這樣的臭蟲,去光明的那邊吧。”


    “——成為太陽。”


    【深淵裏的惡魔,心甘情願地戴上了枷鎖】


    枷鎖,原來不僅僅是不再害人。


    帶著濃鬱恨意和足以轟天滅地的力量重返人間的惡鬼,從此之後,不僅沒有殺人,反而還在八年間,到處行走救人,努力成為太陽。


    她每一次救人的時候,心底所想的,是不是都是自己的曾經呢?


    是那些誣陷她、譏諷她、打罵她、殺死她的身影,是暗沉無光的河底和缺氧的窒息崩潰感,是唯一的好友死在自己的手中、滿身是血的樣子……


    她多麽討厭人類啊。


    可僅僅是辛依米的兩個無聲的手勢,她就走上了一條自己最厭惡的道路。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女生越想越難過,剛才還非常討厭時霧清的她,現在莫名就特別共情!


    要是她是時霧清,別說殺女主父母了,全世界她都要殺光!


    太討厭了!都該死啊!


    沒有給她一點光明,卻想在她的羽翼庇護下生存,憑什麽啊?!


    她不會痛嗎?不會想到得到一點溫暖嗎?


    女生一邊飆著淚,一邊直接在書裏搜索時霧清相關的劇情,怒補了全部的劇情。


    當看到最後,黑衣少女從天台上落下,嘴角帶著惡意的笑容,送出祝福“祝你們求得好死”時,她呆了呆。


    心跳不自覺的就加快。


    祝你們求得好死。


    多麽惡毒又真摯的話。


    在末日裏,求得好死已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更多的人變成怪物,連自己的行動都控製不了了。


    “不過……”女生吸吸鼻子,有些不能理解:“清清為什麽突然要這樣做?是堅持不住了嗎?”


    突然背叛和辛依米之間的約定,走向黑暗?


    為什麽?


    剛困惑了兩秒,仔細閱讀的女生,就看見路晝的話:


    “狩獵者獵殺的每一個異體,其中的暗物質都轉移到了她自己的身體內。”


    “轟!”


    宛如什麽爆炸的巨大轟鳴聲在腦袋中炸開!


    什麽?!


    “暗物質……轉移?”女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暗物質在人的身體裏,不是會逐漸影響人的思維,掌握人的軀體的嗎……?


    那清清突然這樣……


    女生恍然想起了剛才看見的那條評論,【把永遠實現不了的詛咒施加於已身】……


    原來是這個意思!


    從她獵殺暗物質開始,她就不可能成為太陽!


    她越努力,隻會越接近日落之時!


    “!!!”女生仿佛聽見了一把大刀插進心髒的聲音!


    這是什麽絕世大刀子啊!


    她臉上的表情複雜到語言已經形容不了。


    曾經不理解的劇情,現在想來,已經全部都懂了。


    但是……這他媽也太痛了吧?!


    ——獨自在這條路上堅守了八年的女孩,從最初就知道,每殺死一個暗物質,拯救一個人,自己就離死亡之淵更近一步。


    “是注定死亡的旅程——”女生崩潰的抓著自己的頭發,“時霧清是笨蛋嗎!!!”


    現在她算是懂了,為什麽剛才翻評論區的時候,看見那麽多無意義的【嗚嗚嗚嗚】【清清老婆嗚嗚嗚嗚】的評論了!


    她也真香了!


    前一秒從女主的視角看,這就是個大壞蛋,殺了女主父母。


    後一秒從大壞蛋的視角看,什麽父母?連女主都該死啊!


    你們這群間接造成我悲劇的家夥!憑什麽能養尊處優的生活這麽多年!


    都該死啊!都去死好了!!


    “唿……”好半天,女生的心情才平複一點。


    她把眼淚用紙巾擦幹淨,再次點開了那個【黑白兩邊】的討論區。


    這次,女生不是進來罵人的了,而是加入了反駁說時霧清壞話的人群中!


    她打字飛快:


    【你怎麽能指望一朵從未被陽光照耀到的花朵,向陽生長呢?】


    【時霧清確實不是白色,她也永遠不會是白色,因為包含人性的那一半靈魂,早就死在了那暗沉無光的河底】


    【清清是永在奔赴光明,卻注定隻能得到夜幕的黃昏之神】


    【無人愛她,卻要求她愛世人,不是可笑嗎?】


    ……


    一段段話打出去,看著那些人啞口無言的樣子,女生卻沒有舒心的感覺。


    清清……墜入了更適合她的黑暗中,可是,這個人真的還是清清嗎?


    做出這個決定的,又究竟是順心本心的清清,還是暗物質呢?


    她的未來在哪裏?


    女生無意識往下翻評論,不多時,又看見了吸引她的內容:


    【我為什麽說老婆是“白”那一邊的?是因為,不管老婆內心怎麽想的,她都願意為了依米做太陽,這八年來,她也都是這樣做的。那麽,將微微扔進河裏、引怪物入基地屠殺的,真的是清清嗎?


    我的看法是——不是,已經不是了,她已經被暗物質奪走了本心】


    【同!我也這樣認為!就在不久前,老婆還不計前嫌的就了路晝!如果說恨,老婆沒道理隻恨微微,不恨對她動手的路晝】


    【(吐血)我說你們,難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360度無死角旋轉的大刀嗎?追尋了八年太陽的人,悄無聲息的,就消失了?】


    女生心髒一緊。


    【不不不——清清和普通人終歸不一樣的,我傾向於她確實被暗物質影響了,但是,自身應該也沒死。她那次不是還想,“走向終點”嗎?】


    【解讀為她的生命走向終點,好像也很合理】


    【……閉嘴啊啊!我不聽!】


    【這個東西,很隱晦,難以說明白,作者也沒明說,我覺得最合理的解釋是,她確實已經不能控製自己了,但是,還保留著那麽一丟丟的為人意識,暗物質也無法完全奪走她的身體】


    女生點頭,覺得有可能,但……


    “還是好刀啊啊啊!”


    身體在做身為“時霧清”更喜歡的行為,可時霧清的內裏卻在消失……


    【所以說,這個人物,根本就無法用明確的黑,或明確的白來定義】


    【她像白晝也像極夜,是無法定義與不可名狀】


    【大師好會說!就是這種感覺!我到現在,也不懂她為什麽要送微微那個皮筋】


    【戲弄獵物,等待再見,觀望命運,亦或者,留下自己曾存在的證明……一萬種可能,每種都有可能哦】


    女生看到這,想到時霧清送給雲微皮筋時的場景,莫名鼻子一酸。


    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想到這一幕,就那樣想哭。


    【未來……呢?未來會怎樣?】


    【書快完結了,但是清清始終沒有再出現過……那個狩獵者是小飛飛假扮的啊!(抓狂)】


    【清清出事了嗎?】


    【不要那麽悲觀嘛!闕闕可是陪在老婆身邊的——什麽嘛!偷偷從人類最頂尖的實驗室中跑出來的集人類文明於一體的人造人,不是生物,不怕暗物質,還掌握了異能,有著殺死全人類的想法——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和清清,莫名就絕配起來啊!】


    【(點頭)校園中,清清送出去的黑玫瑰;怪潮中,亓官遞迴去的黑玫瑰——真不愧是惡魔的愛情啊,太浪漫了!】


    【愛情麽……我倒是希望,清清還能擁有愛情(清清還是清清……的話)】


    【(吸氣)要真正是清清的黑暗時代呀!!!】


    黑與白,放在時霧清這個人物身上,是說不清的。


    女生歎氣,關上了評論區。


    她坐在那裏,思緒不受控製地飄遠,想了很多,又仿佛隻是迴憶了一遍過往。


    最後,她打開書籍主頁,安靜地給【時霧清】投了一個人氣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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