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收到臨亓皇帝的傳信時,東裏世正在臨亓附近。


    家族的意思是從長計議,畢竟現在那個妖王的麾下有眾多妖怪。


    但是東裏世並無懼怕,就算是他打不過這些妖怪,他也有辦法全身而退。


    所以,東裏世沒有等家族派人過來,就孤身進了妖怪的大本營。


    他沒有想到的是,傳聞中的那個妖界眾妖之王,竟然就是當年的那個三眼妖怪!


    半年不見,三眼妖怪,不,或者說是“駁”的後代,竟然已經強大了數倍!


    ——東裏世迴到家族後,就調查過和時恆安特征有關的資料,後來,確認了他就是古籍中記載的,駁。


    東裏世更加了解駁了,實力也精進不少,再加上對麵似乎身體虛弱,他懷著滔天的殺意,用出了家族絕技,要殺死妖王。


    可就在這個時刻,他以為已經死去的人,卻突然出現在了那個妖怪的麵前!


    她義無反顧地擋在了妖怪麵前!


    東裏世下意識收起劍意,想要將傷害降到最小,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長劍貫穿了她的腹部。


    “清清……沒事的……哥哥在……”剛才還滿是陰鷙瘋狂氣息的妖王,現在卻隻剩下驚慌絕望,東裏世終於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妖王和時霧清認識,還是她的哥哥……


    妖王當年根本就沒有殺時霧清。


    時霧清還活著。


    時霧清……被他殺了。


    明明一直以來,除妖是東裏世的生命信條,而現在的時恆安毫無防備,他隨隨便便就能殺死。


    可是東裏世卻手指冰涼僵硬,再控製不了那把劍。


    “清清是在說,她的內丹可以治療你的傷。”地麵上的兔耳女妖冷聲說道。


    內丹。


    妖氣。


    時霧清……她竟然也成了妖怪。


    追著他趕來的族叔,見他無事,又瞥見地麵上的情況,鬆了口氣,笑道:“不錯啊阿世,這麽快就殺死一個妖了?我看那妖王也活不了多久了……”


    後麵的話,東裏世一個字也沒有聽清。


    他隻是本能地一遍遍迴想著族叔的話:


    “不錯啊阿世,這麽快就殺死一個妖了……”


    “殺死一個妖了。”


    “殺死妖了。”


    是妖都該死。


    但是……


    東裏世愣愣低頭,向來冷淡疏離的眸中,映出了地麵上,那三眼妖王,還有兔耳女妖的絕望之色。


    妖王……是時霧清的哥哥。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自己,時霧清本該和她的哥哥,生活的快樂美滿……


    是自己,殺了時霧清,也殺了時霧清擁有的一切。


    她確實是妖了。


    可是……重要嗎?


    10.


    “你無法再對妖怪出手了,對嗎?”


    “抱歉。”


    “你要讓東裏家成為全天下的笑柄嗎?”


    “……抱歉。”


    “阿世,你到底怎麽了?”


    麵對著父親的質問,東裏世隻是淡淡垂眼,白色的衣袍上一塵不染,但佩劍卻不知蹤跡了。


    “父親,多小心那群人,他們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所做都是為了東裏家好。”


    “你不要轉移話題,我現在是在說你!”


    東裏世卻淡然跪下,磕頭:“不孝兒東裏世,拜別爹娘。”


    “阿世……”母親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東裏世站起,“我可能,不適合做東裏家的子弟了。”


    “但是你仍然是我的孩子……”


    “當然,永遠是,東裏家有難,阿世必到。”東裏世說:“隻不過,我想走一條別的道路了。”


    父親暴怒:“和那個叫時恆安的妖怪一起?你到底被他下了什麽迷藥?他可是妖怪!殘暴無良!”


    “他的確是個該被所有捉妖師視為敵人的妖怪。”


    “但……這是我欠她的。”東裏世轉身,往外麵走去。


    無法幫她達成所願,就幫她的哥哥,達成所願吧。


    母親哭著叫道:“阿世,那個妖怪會殺了你的!”


    他不會,東裏世無聲想。


    不要說殺人了,就是眼睛裏再映入這個世界一眼,都做不到了。


    曾經殘忍暴虐的時恆安,現在就和世界上任何一處的毫無存在感、毫無攻擊性的空氣一樣了。


    東裏世走出東裏家,後麵傳來了最後一聲質問:


    “為什麽?”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


    “因為,我愛上了一個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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