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在這個時代背景,大人物貼身令牌的作用被無限放大,隻要有令在手,下麵那些個小蝦米們一個個乖得跟孫子一般。


    門渭南如此,袁青山也是如此。


    此時的袁青山額頭冷汗直冒,戰戰兢兢命令手下把門外的大箱子搬了進來。


    “溫大人,還……還要開嗎?”


    溫陳一副乖巧模樣,“當然要開,這可是本官與長孫天祿勾結的罪證,如果不查清楚了,袁大人怎麽和百姓交代?又怎麽和陛下交代?”


    袁青山咬了咬牙,揮手吩咐手下,“把門板帶上,本官要在仔細審查證物!”


    “諾!”


    “慢著!”溫陳起身一腳踢翻準備關上客棧門板的官兵,“袁大人,要查就光明正大的查,如此畏畏縮縮不應該是你青州牧的風格!”


    “溫大人!”袁青山氣得直跺腳,他想不通這溫陳怎麽就要硬往這鍘刀上伸脖子!


    這箱子至今還有薛家商號留下的記號,並且他的手下剛才已經掂過重量,裏麵絕對還放著金餅!


    如今他可謂是騎虎難下,本打算憑借手段拿住溫陳的把柄,恩威並施讓他在青州的這幾天乖乖聽話,不要壞了自己的好事,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宣陽郡主!


    二人既然是一路的,那溫陳犯了事兒,宣陽郡主也得受牽連,可這大盛九州境內,除了當今聖上,誰敢審判皇室宗親,誰又有資格說平北王千金的不是?!


    箱子一旦打開,被外麵百姓看到裏麵的東西,他們不見得敢當麵說什麽,可自己一旦放過溫陳二人,等事情出去了,那多年來自己在青州樹立的鐵麵無私,剛正不阿的形象將會瞬間崩塌!


    “這位小兄弟說的沒錯,箱子裏的東西確實是長孫天祿送給本官的見麵禮,我想不光是袁大人想要知道裏麵是什麽,門外的百姓也要從本官這裏討個說法,對不對?!”


    溫陳立與客棧門前,對著外麵看熱鬧的百姓高聲道。


    “袁大人,開箱!”


    “袁大人,有陛下替你做主,你還怕什麽?再不濟,我等與你同去尚京城,替你作證!”


    百姓議論紛紛,大聲催促著袁青山。


    溫陳看著袁青山宛如吃了蒼蠅般難看的臉,便知道他絕對沒那個膽子在大家麵前打開箱子。


    哼笑一聲,幹脆跨步上前,一腳一個踢翻所有木箱!


    “不要!!”


    袁青山失聲道,但也來不及阻止!


    卻見幾口箱子翻倒,從裏麵滾出許多圓溜溜的石頭,還有一些幹枯斷木!


    眾人愣在原地。


    人群中發出一陣質疑的聲音,“袁大人剛才不是說裏麵是金子嗎?怎麽變成石頭木塊了?”


    溫陳微微一笑,大聲道,“長孫天祿送給本官的就是石頭和木塊,他告訴本官,哪怕是青州的一石一木,一子一民,都是他這些年最放心不下的牽掛,長孫天祿將他內心中最看重的東西送給本官,就是想讓本官知道,大盛的根基是草木,是土地,更是生活在這裏千千萬萬的百姓!朝廷隻有以民為基,以地為本,才能讓我們的國家繁榮昌盛!”


    “所以本官這次來青州,不止要治理災情,還要清除吸我大盛百姓血肉的跗骨之蛆,用陛下賜予的尚方斬馬劍,將青州的貪官蛀蟲一個個都趕盡殺絕!”


    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述,頓時讓門外街道傳來熱烈的歡唿聲與掌聲。


    “溫大人說得好,看來是我們錯怪二位大人了,若是石頭草木也算施賄,那天底下哪個官員經得起查?!”


    “長孫大人深明大義,真是我青州官員的榜樣!”


    “唉,想不到刺史大人能有如此心胸,我青州他和袁大人,何愁抵不住天災?!”


    一旁袁青山表情疑惑看向溫陳,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好像自己從一開始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牽著鼻子走……


    “袁大人,百姓如此愛戴長孫大人,你是不是該把他們一家子從牢裏放出來了?”溫陳上前拍了拍袁青山的肩膀。


    眾人一聽這話,立馬騷動起來,有人憤怒道:


    “什麽?長孫大人被抓進了大牢?”


    “袁大人,送石頭木塊也觸犯我大盛律法嗎?”


    袁青山暗歎一聲,趕忙挺起胸膛走向門外,“各位鄉親父老稍安勿躁,本官也是除奸心切,這才聽信了小人讒言,不得已才請長孫大人迴衙門協助查案,絕沒有誣陷好人的意思!”


    “大家請放心,本官這就派人送長孫大人迴府,並且嚴厲追究誹謗長孫大人的奸佞狂徒,絕不姑息!”


    聽到袁青山的承諾,百姓們這才收起憤憤不平的表情。


    袁青山轉過身來,臉上溫和的表情瞬間收斂,轉而掛上一層薄霜,有意無意靠到溫陳身邊,輕聲問道:


    “溫大人,你怎麽知道長孫天祿被下官抓進了大牢?莫不是這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


    溫陳嗤笑一聲,反問道,“袁大人,你怎麽知道本官從長孫天祿府中拉了金子出來?莫不是這一切也都是你算計好的?”


    二人對視一眼,目光接觸仿佛撞出激烈的火花!


    “如今此案已證實是誤會,下官便不再打擾溫大人和郡主休息,告辭!”袁青山麵無表情朝著溫陳和宣陽躬身行禮。


    正要轉身,卻被溫陳拉住肩膀。


    “袁大人是不是忘了留下什麽東西?”


    溫陳玩味道。


    袁青山一愣,卻見溫陳蠻橫將手伸進自己懷裏,揪出那疊厚厚的銀票。


    “現在袁大人知道本官是怎麽在路上掙得銀子了吧?”


    袁青山沒有迴答,隻是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門口看熱鬧的百姓也都漸漸散去,坊市間忽然開始有人討論起長孫天祿這位在青州舉足輕重,近年來卻很少露麵的朝廷大員。


    “大人,這小子怎麽辦?”一名官兵拽著抖成一灘爛泥的杜小乙來到袁青山麵前。


    “袁……袁大人,小的都是按您吩咐說的,小的什麽都聽話了呀……”


    袁青山表情冷漠,看都沒看他一眼,沉聲開口道,“今明兩天實施宵禁,晚上趁著月色拉到城外十裏坡埋掉,別讓他接觸別人。”


    “諾!”


    軍士應了一聲,抬手成刀,朝著杜小乙脖子處一敲,小廝立馬沒了動靜。


    “哼!東廠廠公?”袁青山口中默念,“等本官過幾天騰出手來,好好陪你耍上一耍!”


    正說著,卻見前方迎麵走來一個戴著眼罩的瞎子,手裏拿著一支木棍在路上敲敲打打,似乎是在套路,但腳下步伐卻很快,迎麵便朝他撞了上來!


    袁青山先是有些憤怒,但見往來行人眾多,立馬便換了一副和善態度,扶著瞎子的肩膀輕聲道,“老丈,你的家人兒女呢?一個盲人隨便上街,可是很危險的……”


    那瞎子側了側耳朵,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過了半晌,抬手摸了摸唇邊的八字胡,鏗鏘有力道,“大人,老夫看你印堂發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災,要不要求一卦,讓老夫幫你化解一番?”


    袁青山聞言臉色一黑,他今日本就被戲耍一番心情不好,如今卻還有人他觸黴頭,強忍下想要動手的衝動,抬手點了點身後隨從,那隨從趕忙上前將瞎子推到路邊,隨手摸出兩枚銅錢拍在他手裏。


    “老東西,以後要飯找個街邊拐角,別他娘的站在路中間,下次再讓小爺看見你,非把你綁出城外埋了不可!滾蛋!”


    瞎子靜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麵朝眾人離去的方向忽然抬起右手,摘下了臉上的布條,一雙蒼老又散發著睿智的眼睛盯著袁青山的背影輕聲一笑。


    “該死的娃娃球朝天,古人誠不欺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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