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從百花井巷逃出來的時候已是黃昏,溫陳將獨眼龍打暈後,直接扔在了一處廢宅後麵。


    沒想到的是,這父女二人非但沒有感謝自己,反而一路怨言,著急忙慌的朝清水坊的方向跑去。


    “毀了毀了,莫如意,你說你亂認什麽幹爹?這下不止銀子保不住,保不齊命也得跟著丟!”莫緒酉一邊快步行走,一邊埋怨道。


    隻有七八歲大小的如意咬著嘴唇沉默不語,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滿臉輕鬆的溫陳。


    “幹爹……你不怕嗎?”


    “幾個地痞流氓而已,怕什麽?”溫陳無所謂的笑了笑。


    “可他們是猛虎幫的,整個尚京城沒人敢惹他們……”


    溫陳笑笑搖頭,爺我見的社會人多了去了,會怕他們幾個小魚小蝦?


    “別擔心這些,幹爹替你擺平。”溫陳擺擺手,“話說,你們怎麽會欠黑虎幫這麽多銀子?”


    一旁小跑的莫緒酉瞪了這個救了自己兩迴的年輕人一眼,“人不大,口氣道不小。”


    如意老成的歎了口氣,“一年前,我和爹娘從青州逃難來到尚京城,娘得了急病,來了不就便死了,我和爹沒有錢下葬,有個老鄉說是能幫我們借到錢,便帶我們找到了黑虎幫,開始爹爹隻是借了五兩銀子,打算做買賣掙到錢就還給他們,可沒想到黑虎幫還錢的規矩必須是在他們賭桌上賺到本錢加利息才算還清,就這樣,爹爹每個月賺到的銀子都拿去賭了,窟窿越來越大,錢也越還越多……”


    溫陳倒是並不驚訝,黑虎幫這等作風比起網貸來,還是不夠看的。


    “你們怎麽不跑?離開尚京城不就行了?”


    “跑?”莫緒酉沒好氣道,“跑迴青州等著餓死?”


    “嘿?我好歹救過你們兩次,不說聲謝謝,起碼態度得好一點吧?”溫陳不滿道。


    莫緒酉沒有搭話,拐進前麵的巷子,杵著頭進了一所破財民房。


    溫陳跟著走了進去,不大的小院裏整齊擺放著各種街上地攤隨處可見的小物件,什麽魯班鎖,會搖頭的木頭娃娃,空竹,皮影戲之類的,做工精細,都是些小孩喜歡的玩意兒。


    “這都是你們做的?”溫陳從地上拿起一個類似機關盒的東西。


    如意指了指屋子裏正著急忙慌收拾家當的莫緒酉,“爹做的,爹手巧。”


    “還像模像樣的,有這手藝,去哪吃不了一口飽飯?”


    “吃?吃個屁!”莫緒酉拎著兩個破布包袱走了出來,“這些東西的木料都是花錢買的,你那點銀子就當補償了!”


    溫陳哦了一聲,這點銀子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並不算什麽。


    “你們打算去哪?”


    “出城,能跑到哪算哪!”莫緒酉說著,便拉起如意的手朝門外走去。


    之前是有些盼頭,不願意跑,如今是不得不跑!


    “要不跟我走吧,我保你們安然無恙。”溫陳看著父女二人的背影,招唿了一句。


    莫緒酉驀然停下了腳步,皺著眉頭轉過身來,“你?你是朝中哪位大人的公子?”


    “自力更生,我以前住在城東,一個月前進了宮。”溫陳攤手道。


    莫緒酉默念幾句,忽然抬起頭看向他,“太監?”


    溫陳也不避諱,直爽道,“算是吧。”


    “一個剛進宮的太監都敢口出狂言,這世道真是亂了套了!”莫緒酉罵了一句,轉身就走。


    “可我和國子監祭酒關係很好,剛才和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就是國子監祭酒於謙的兒子,我能說服他們幫你。”


    “此話當真?”馬上拐彎的莫緒酉又停了下來。


    說到底,他還是不太願意離開尚京城的,越繁華的地方就越有機會吃得飽飯,當初一家三口逃難來此的原因也是這個。


    黑虎幫勢力龐大,據說還有朝中背景,他年幼時讀過些書,知道國子監祭酒是大盛的三品大員,要是對方真心實意想要幫他們父女兩,沒準還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繼續安頓在這尚京城中。


    溫陳點點頭,看向如意,“我看這丫頭喜歡,她又叫我聲幹爹,自然能幫則幫嘍!”


    莫緒酉咬了咬牙,帶著如意折返迴來,語氣稍有緩和,“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溫陳。”


    “溫公公,你要是真能幫我們孤兒寡父渡過難關,我莫某人下輩子當牛做馬也報答你……”


    “別下輩子了,就這輩子報答吧。”溫陳隨意笑笑,示意二人跟在自己身後。


    迴內城的路上,正好路過教坊司,門口喝得爛醉的於培生似乎正好要走,隻是和幾個姑娘不清不楚的在那裏拉扯。


    溫陳帶著二人上前,“你不是要在這過夜嗎,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


    於培生看清來人,笑嘻嘻打了個酒嗝,“明早……不是……不是還得陪溫兄做實驗嘛……”


    哼,還算靠譜。


    “這父女兩今天暫住你府上,明日一早,我差人給他們找新的住處。”


    於培生揉了揉眼睛,晃晃悠悠來到莫緒酉父女麵前,“他們四個……長得好像……”


    莫緒酉有些擔憂的看向溫陳,“溫公公,他靠譜嗎?”


    “放心,就算他不靠譜,隻要進了他家大門,除了陛下下令,沒人動得了你們!”


    進了內城,溫陳特意繞了一圈,將三人送到於謙的府邸,囑咐了一番,才放心離去。


    本想著去趟鎮國司,把黑虎幫的事情交代一下,可一看天色已晚,便覺得明天吩咐也不遲,也就溜達溜達迴了新宅。


    沒帶莫緒酉父女一起迴去的原因,主要是這二人還不懂規矩,萬一荷香問起來,說是在教坊司遇到的自己,那小皇帝那邊可就真不好交代了。


    但總的來說,今天在教坊司考察了一番,還是有些收獲的。


    那裏的姑娘素質品相都很不錯,如果能想辦法挖到自己麾下,都培訓成技師,那服務水平不就撓的一下就上來了嗎?


    可問題是教坊司隸屬禮部,而禮部尚書崔韋當初因為自己私自扣押六部官員的事情,和自己鬧得挺僵,不知有沒有機會從他手裏得到那些罪官家屬的赦免文書……


    “莫須有,莫如意,這名起的真晦氣,怪不得諸事不順……”


    一想到這父女倆,躺在床上的溫陳便不由笑了起來。


    莫緒酉這人雖然看起來有些膽小,但骨子裏還是有點冒險精神的,不管是鋌而走險大鬧教坊司,還是決定和自己留在尚京城,沒看出優柔寡斷的性格。


    並且能讓黑虎幫從五兩銀子敲詐到七百兩銀子,不止沒有躲債,還能按照規矩來還錢,說明這人很有契約精神,這種人如果做生意的話,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


    可他能如此認可莫緒酉最主要的因素還是如意,溫陳如今雖然是二十來歲的模樣,可實際的心理年齡已經三十出頭了,或許已經到了要孩子的年齡,即便如意和自己是第一次見麵,但古靈精怪的性格格外討他喜歡,那聲猝不及防的幹爹更是叫進了心坎裏麵。


    那句“投緣”還真不是說說而已。


    這一夜他睡得很沉,不知不覺,天邊已泛起早霞。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溫陳從夢中驚醒,緩緩睜開眼睛,望向窗外,天色已是大亮。


    “荷香,去外麵看看,誰在敲門。”溫陳皺了皺眉。


    候在門外的荷香應了一聲,不一會兒便聽到院子裏傳來莫緒酉和於培生相互埋怨的聲音。


    “你不是國子監祭酒的兒子嗎?這麽點小事兒都辦不好?”


    “你還是她爹呢!大半夜人跑了都不知道,要我去哪裏找?”


    溫陳聽到二人話語,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鞋都來不及穿,便推門出去,盯著二人身後空蕩蕩的院落,瞪眼道,“如意呢?!”


    莫緒酉歎了口氣,“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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