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臉色變了又變,眼見著路景占了上風,她馬上又擠出一個心痛的表情。


    “我知道你怨我和你大伯,怨我們逼你讀書, 其實女夫子一開始就說你天分不如文兒, 根本沒有讀書的必要,但我們不想辜負了你爹娘, 所以還是供了你三年,你不能因為自個兒讀不進去就說我們不給你花錢啊。”


    圍觀群眾十幾雙鋥亮的眼又齊刷刷看向了路景。


    路景根本不慌,“大伯娘,你口口聲聲說我讀書沒天分,可是為什麽顏夫子哭著喊著要請我去知未學堂當夫子呢?”


    圍觀群眾下巴都掉了。


    主要想象不出顏夫子哭著喊著是啥模樣。


    其次


    “啥?”


    “顏夫子請景哥兒去知未?”


    “咋可能,哥兒怎麽當夫子?”


    “也不好說,我聽說顏夫子把鎮上的乞丐都弄進學堂讀書去了,請個哥兒當夫子,也不是沒可能吧?”


    “這咋能一樣?”


    “我看景哥兒多半是吹牛。”


    李氏也是這麽想的,她覺得路景太蠢了,居然敢撒這麽大一個謊,甭管他前麵多占上風都沒用了,前功盡棄。


    還是年輕啊。


    李氏得意一笑,“你年紀小,愛撒謊也沒啥,大伯娘不會跟你計較的。”


    路景翻了個白眼,突然仰起頭,朝房頂的方向喊了一聲,“關勝,下來。”


    正趴在房頂上屏氣凝神專注吃瓜的關勝:“!”


    他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關勝震驚。


    所有人都跟著路景仰起頭,結果半點動靜也無,空氣中隻有樹葉被風吹動時的沙沙聲。


    李氏譏笑道:“顏夫子家的小書童難不成長了翅膀會飛?”


    路景咳了一聲,提起聲音道:“你要是不下來,我就出一百道題給你,做不出來不許睡覺。”


    關勝:“!”


    上迴那兩百道他還沒做完呢。


    “景哥兒別生氣嘛,有話好說。”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關勝從路景家後門進來,還笑的一臉討好。


    路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說兩句。


    關勝笑眯眯道:“今日我家夫子叫我來給景哥兒送學堂裏的授課章程,但景哥兒說自個兒還要再考慮考慮,要不幾位幫著勸勸?不然我迴去不好交代啊。”


    李氏一雙眼都瞪直了,要不是這麽多人在場,她都要衝上去扯扯關勝的臉皮,看他是不是哪路妖怪扮的了。


    “怎麽可能?”


    路景嗤笑一聲,“大伯娘,你不信我,難道連關勝也不信嗎?”


    見路景態度鬆動,關勝可高興壞了,因此越發積極地替他作證,“我記得你,你不是路光宗他娘嗎,咱們上迴在學堂外頭見過的呀,而且你家路光宗還是我……”


    李氏崩潰道:“別說了。”


    關勝一拍手,“想起來了吧?”


    李氏:“……”


    圍觀群眾一聽路景居然真成了知未學堂的夫子,哪裏還顧得上質疑什麽哥兒不哥兒的,一個個全都擠過來,爭先恐後道:


    “景哥兒,咱們都是左鄰右舍的,我家豆子還是你看著長大的呢,你看……”


    “你家豆子才四歲,知未不收這麽小的,景哥兒,看看我家狗蛋吧,他同元元一般大,兩個自小一塊兒長大的,進了學堂還能做個伴不是?”


    “狗蛋都叫知未退迴來了,和她家光宗前後腳的事兒,你還好意思說?還是我家鐵蛋聰明機靈……”


    擠不進去路景身邊的幹脆就把關勝給圍了,一時間路二家院兒裏熱鬧的跟菜市口似的。


    薑氏都看傻了,手裏的鐮刀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後麵的王家爹娘可急壞了,眼看著這題偏的都快拉不迴來了,兩人對視一眼,幹脆重重推了李氏一把。


    李氏沒防備,險些栽個趔趄。


    被她撞到的人沒好氣道:“你還好意思擠?人家景哥兒一個好好的天才差點叫你們蹉跎成了個廢材,再說你家光宗不是都讓人家拎出來了麽,怎麽還不死心哪。”


    李氏:“……”


    關勝趁亂趕緊溜了。


    “路景。”李氏把音量提到最高,猛地喊了一聲。


    路景還沒說什麽,圍觀群眾不幹了。


    “叫什麽叫這麽大聲,要幹架呀。”


    “瞧瞧,哪有點大伯娘的樣子。”


    “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


    路景差點笑出聲。


    他知道李氏要說什麽,所以幹脆搶在她前麵開了口,“大伯娘,你們老說幫襯我們,鎮上人也都這麽說,可仔細數數,除了服徭役以外,我爹平日裏替你們做了多少活兒,有時候自個兒家都顧不上,你們到底幫襯了我們啥呢?”


    “還有,我讀書那三年,我娘有事沒事就往你家送雞蛋,我們自個兒都舍不得吃,從牙縫裏摳出來的那點東西全給你們了。”


    “元元平日裏跟在光宗後麵撿點他吃剩的果子,穿他不要的破衣裳,和光宗站在一起一個像小少爺,一個像小乞丐,這也算幫襯嗎?”


    “再說當初爺奶說家裏兩個兒子都讀書,沒人幹活,大伯讀的久一些,眼看著要考試,就叫我爹停下來,我爹二話不說馬上就答應了,之後白日裏去外頭做工供大伯讀書,晚上迴家還要做家裏的活,一直到分家都是這樣,我說的沒錯吧?”


    李氏臉一偏,“這事兒我哪曉得?”


    一陣低低的抽泣聲突兀地插進來,所有人下意識去找,這才發現薑氏不知何時竟哭了。


    她聲音很小,但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似的不斷滾落,一看就是傷心到極處了。


    路景走過去攬住她的肩,安慰道:“娘,這些年你辛苦了。”


    這話他可不是說給別人聽的,薑氏確實辛苦。


    自己男人一心向著大哥,怎麽勸都沒用,可是一麵生氣,一麵看著男人一年到頭忙個不停又心疼。


    辛苦操持著一個捉襟見肘的家,照顧兩個孩子,心裏知道老大一家指望不上,但還是殘存著一點希望,給他們送省下來的雞蛋,想讓他們對自家哥兒好些。


    因為她最清楚讀書的好處,擺在麵前的老大一家和自家不就是最好的對照組嗎。


    這一幕除了李氏和王家爹娘,所有人都看動情了。


    “路二家的確實不容易,日子過的難啊。”


    “景哥兒說的沒錯,以前元元確實和個小乞丐似的,我還當是他娘小氣,哪想到他們是真沒有啊。”


    “路二家的也是,嘴跟個蚌似的,忒緊。”


    “老大家也真好意思,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叫老二替自家白幹活啊,都不說幫襯了,連工錢也沒有呢。”


    “到底誰在說他家老大幫襯老二的?我這一瞧,啥也沒幫嘛。”


    “指定是老大家自己傳的,他說幫了,旁人哪曉得幫沒幫?”


    “路老二也是老實,憑啥白給老大家幹活啊。”


    “老的教的唄,一心想讓老大考個功名光宗耀祖呢,可惜考了幾年啥也沒撈著,這不家裏小的還叫光宗呢。”


    王家娘見李氏實在沒用,再也忍不住了,“既然你家都出了個知未學堂的夫子了,肯定更講理了吧,我家茶園損失的十兩銀子是不是也該給一下了?”


    王家爹嚷嚷道:“就是,哪有當了夫子還欠人銀子的道理?”


    李氏偷偷往旁邊挪了一步,把王家爹娘讓了出來。


    路景翻了個白眼,無語道:“你家茶園損失,關我家什麽事?”


    王家爹:“你怎麽說話的,虧你還是個夫子,我們怎麽說也是你的長輩吧,讀書人這麽不懂禮數嗎?”


    路景冷笑,“書裏說,對你們這種精於算計的小人不用太客氣。”


    “你……”王家爹氣的臉紅脖子粗,但你了半天又想不出什麽能反擊的話,隻能蠻橫道:“反正你爹答應了替我家做事又沒去,害我家茶葉都曬壞了,損失十兩銀子,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王家娘幫腔道:“對,反正鬧大了也是你這個夫子丟份兒,說不準顏夫子就不要你了。”


    路景:“……”


    能不能好好說話,什麽要不要的?


    見他神色複雜,王家娘以為戳中他痛點了,得意道:“聽說知未學堂最重規矩了,啥事都講究個章程,一個欠人銀子的夫子,怕是要被退迴來吧。”


    “那你和顏夫子說去唄。”


    路景一副隨你便的架勢,看的王家爹娘都呆愣住了。


    “你說我爹答應替你家做事,有證據嗎?”


    “什麽證據?”


    “雇人做工,不得有個契書,按個手印啥的,拿出來瞧瞧。”


    王家爹娘:“……”


    路景笑了,“沒有啊,那你們憑啥說我家欠你家銀子?”


    王家娘看了眼李氏,大聲道:“親家母能作證,昨晚你爹答應的好好的,還有你們那幾個叔公,都能當人證。”


    薑氏抹幹眼淚,提著鐮刀就衝過來,怒道:“過去景兒他爹幫著老大,是念著親兄弟間的情分,你們又算個什麽東西,憑啥什麽髒活累活都讓景兒他爹去幹。”


    薑氏這麽一爆發,路景都被驚到了,不過再一想就不覺得驚訝了,畢竟薑氏一向很護短。


    王家娘狠狠推了一把李氏。


    李氏再沒辦法裝死了,隻能開口:“弟妹這話說的,啥叫髒活累活都讓二弟去幹啊,這不是親家遭了難求到我們這裏,他大伯那身子骨又幹不了麽,那我們還能求誰呢,隻有這一個兄弟……”


    李氏擺出傷心模樣,“昨日你們也瞧見了,親家一個好好的園子都叫那些官兵毀成什麽樣了,可憐親家一家子都嚇病了,躺到今日才勉強爬起來,也不是他們不想請幫工,實在是家裏的銀子都使出去了,這後頭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麽過?”


    她說的“情真意切”,一時間圍觀的人都沒說話。


    “大伯娘,你和大伯不是有銀子嗎,既然他們這麽可憐,你們為啥不借給他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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