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州郡城距離帝城不遠,往南七十裏便能出了器州,若是禦空而行,最多半日便能到達帝城。


    隻是林異擔心幽幽會不習慣,所以不作此考慮。


    因為器州與帝城時常有貿易往來,所以此去帝城的路很寬,而且運氣要是足夠好的話還可以搭上順風車。


    可來往的車隊絡繹不絕,卻沒人願意載林異一程。


    於是他索性自己從一座小城裏買了輛馬車,讓幽幽坐在其中,自己充當車夫。揮動馬鞭驅使著馬兒前行。


    這馬車雖然很常見,但因為它出自器州,便也算得上是一件靈器,且拉車的馬兒也是擁有妖獸血脈的妖馬。


    妖馬疾馳間,車輛在官道上行駛起來毫無顛簸,而且速度居然不比禦空飛行慢多少。


    到了下午,林異便進入了器州最後一座小城。


    賣了車馬,他拉著幽幽出了城,看著前方三十餘裏內空無一物的平原,目光微閃。


    平原的盡頭便是這片人族天下的核心所在,帝城。從這裏看去,隻能隱隱看清一道無邊際的線,那是帝城的城牆。


    至於這三十裏荒原存在的意義,林異也能猜到幾分,當初北域的入侵給帝城造成了巨大創傷,即便如今數百年過去,很多人依舊無法忘卻。


    正字王城中多是北域勢力,這三十裏荒原,便是用來防止他們突然進攻的。


    林異拉著幽幽走在荒原之上,秋風將兩人的衣裙吹得獵獵作響,但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兩人的腳步。


    靠得近了些,林異才發現那一排城牆遠比他想的要高大很多。上麵充滿了各種刀劍造成的痕跡,隻是已經被歲月侵蝕得不太明顯。


    “哥哥你看,這座城居然有這麽多城門唉!”


    林異的目光從城牆上移下來,隻見這座城牆之下還有一條寬達百丈的護城河,河水清澈,但看不見底,雖然不見流動,但卻不像是死水。


    河麵上方,每半裏的距離便會有一座巨大石橋,與石橋對應的是一座座高聳城門,光是看著便讓人心生敬畏。


    來往的車隊行人都從其中進出,城門口兩邊各自站著一隊侍衛,不怒自威。


    林異拉著幽幽從左邊進入,身邊的侍衛目不斜視,像是雕塑一樣,但林異不認為這些人隻是擺設,因為他們身上流露出來的殺氣做不得假。


    入了帝城,林異才發現這裏似乎與其他城池也沒有多少不同。


    前方是一條看不到頭的寬廣街道,兩邊所有的房屋都背對著它。街道兩邊不時能看到幾個路口,偏頭便能看到些許來往的行人。


    林異轉入其中一條長街,找了個客棧打算像小二打聽些帝城的情況,小二看向這個年輕的鄉巴佬,眼中有些鄙視。


    盡管他知道此人的修為比他高,盡管自己是個寄人籬下的奴仆,但他生於帝城,長於帝城,這便比天底下五成的人都要高貴許多。


    但看到林異身邊還有一個可愛的小丫頭,小二即將說出口的嘲諷語言又咽了迴去,對著丫頭善意一笑,從口袋裏拿出一顆糖果,逗得幽幽嗬嗬發笑。


    他在林異對麵坐下,看著客棧裏寥寥無幾的客人,嘿嘿一笑,“公子是不是以為,號稱天下人族核心的帝城也不過如此,甚至還不如一些小城熱鬧?”


    林異笑而不語,盡管已經知道了其中原委,但還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其實這帝城的繁華比起天底下任何一座城池都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因為帝城太大了。


    遠的不說,我也不太了解,我就給公子說說我們所在的玄武城,想來其餘三城與這裏也差不多。


    玄武城共分為十二個城區,每個城區又分為二十四街。我們所在的這條街道名為長樂,屬於十二城區中的申城區管轄,街道長五裏,兩邊商鋪住宅多達五百餘戶。


    其餘街道比起這裏隻多不少。


    如此龐大的一座城池,若是每條街道上都擠滿了人,那還得了?”


    小二自顧地說著,眼中淨是自豪,那語氣仿佛這帝城是他家的一樣。林異全程配合地點著頭,聽完之後又點了些飯菜與幽幽吃完,便出了客棧在這長樂街逛了起來。


    帝城很大,林異並不急著去學宮,他想到處逛逛,對帝城多一些了解,也想試試能不能碰到柳欽顏。


    林異也不刻意去記哪條街道哪個城區,逛累了便找個客棧休息,幽幽跟他一路,似乎從來都不覺得累,但在林異的要求下,她也隻能暫時收起貪玩的心,乖乖迴自己房間休息。


    到了第二天,林異便又帶著幽幽走在街道上,看過了這帝城中許多的風景,也見過了許多的人。


    每次遇到世家官僚的府邸,林異便會將其記在心底,然後像旁人打聽一番關於這些世家官僚的事。


    此舉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反感,就當是飯後閑談了,經過無數次詢問打聽,林異對帝城終於有了大概的了解。


    整座帝城分為五個部分,東方青龍城,西方白虎城,北方玄武城,南方朱雀城,四城的中心位置,便是帝主所在的帝宮。


    與其餘城池不同,這四方城池中幾乎每條街道上都有世家豪宅,官僚府邸,與平民住所均勻分布。


    十二城區中各自設有學堂,且學雜費全免,富人家的孩子與窮人家的孩子可以同讀一本聖賢書,接受平等的文化思想教育。


    如此,整個帝城便不存在平民區,大大減少了平民被剝削壓榨,甚至是被欺淩的事情發生。


    除此之外,每一條長街上都設有衙門,每次林異見到,都會駐足一會兒。


    他曾聽一位包子鋪掌櫃說過,這些衙門全部都是由帝宮法部建立,帝主更是親口下過為官者入衙革職,為富者進門挽袖的口諭,絕對不會出現徇私枉法之類的肮髒事!


    單憑這一點,林異便對這位帝主萬分敬佩。


    雖然縱橫交錯的街道很多,但每一條街道都有屬於它自己的風景。


    有的街道伴水,人行走在路麵上,身邊不時會有船隻擦身而過,帶起一陣水風,船家嘴裏哼哼著讓人難懂的小曲,臉上盡是笑容。


    在不擋路的地方,幾個婦人清洗著衣物,孩童們便小心翼翼地蹲在娘親身邊,手指伸入水中輕輕攪動,咯咯發笑。


    有的街道兩邊樹木參天,秋意漸濃,無數的金色落葉從天而降,落在地麵上宛如給這條長街鍍了一層金。


    幽幽似乎覺得樹葉落下得太慢,便蹲下身從地麵上抱起一大把,跳起來的瞬間把樹葉朝上撒去,看著自己製造的金色樹葉雨,笑得合不攏嘴。


    林異帶著幽幽走過一條又一條的長街,不知不覺便走出了玄武城的申城區。


    經過數天打聽,他知道了學宮在青龍城中,但此時距離考核開啟還有三個多月,所以林異不急。


    記得當初剛入青州學府時,自己似乎答應過某個酒鬼要送他一壇紅楓火,想到這裏,林異便一陣頭大。


    那時見識短淺,心想著一壇酒能值幾個錢?便隨意應了下來。可一路走來,越是靠近帝城,酒就賣得越貴,想來這紅楓火,又要讓自己大出血一番。


    頭大歸頭大,林異倒是沒想著反悔,免得被那家夥看不起。


    “紅楓火,玉楓閣是吧?能讓那家夥肉疼成那樣,想來不是一般的酒,可這東南西北四城,我要去哪一城找呢?”


    雖然有了目標,但林異依舊隻能帶著幽幽在城中瞎逛,找酒找人,都隻能隨緣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同一時間的青龍城中,那座讓天下青年才俊都十分向往的學宮大門裏,一個身穿紫色長裙,身形纖細,麵容妖冶的青年男子正朝大門外走來。


    他身後無人相送,但麵容上卻沒有半點憂傷,反而帶著宛如桃花盛開的笑容。


    若傾城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或者說自從進入學宮修行的那一日起,他便在等待著被學宮驅逐的這天到來。


    與學宮中所有弟子不同,他進入學宮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突破融靈境,他沒有什麽與天爭命的雄心壯誌,他隻想迴到那個曾讓他受盡屈辱,生不如死的地方。


    替父親和姐姐報仇,也替曾經的自己報仇。


    腳步從大門門檻邁出,若傾城迴頭看著這個自己修行了近一年的地方,仔細思索一番後,毫無留戀地轉身走遠。


    此時能讓他掛在心頭的人隻有兩個,一個是王叔若水雨,此生必殺!一個是林異,等自己報了仇,便是給他做牛做馬都毫無怨言。


    出了學宮大門,若傾城便直接朝著青龍城的東麵走去,買了一輛馬車雇了個仆從,起程東南。


    也是同時,帝城西南麵,仁字王城旗下十州之一的姚州之中。


    百裏山林秋雨紛紛,大霧將林間小道遮蔽得嚴嚴實實,常人連行走都成問題,而其中卻有兩道身形在玩命狂奔。


    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背著藥箱,手裏拉著一節灰色袖袍,滿是精光的雙眼掃視著林中環境,腳步輕快,避開了所有障礙。


    而跟在他身後的老人雖然磕磕碰碰,但也勉強能跟得上,再加上有少年拉著,不至於走丟在林間。


    這看這副模樣,不知內情的人定會認為他們是做錯了什麽事情在逃命。


    好不容易跑出數裏,身後的追兵終於退去,一老一小這才靠在同一棵大樹上,少年長安迴頭瞪了一眼老人,嘴裏憤憤道:


    “看吧,我就說那些人沒安好心!若不是我長了個心眼讓他把傷員搬出來,如今咱們早就讓那群強盜給大卸八塊了!”


    一身灰衣的老人張濟世也是狠狠地鬆了一口氣,但卻沉默著一言不發。


    少年見狀歎了一口氣,他自然知道自己這個爹想說什麽,事實上一路走到此來,這種事發生得不算少。


    每當遇到傷病之人,張濟世都會出手相救且不取報酬,有心者將這一幕看在眼裏,便故意裝成傷者靠近他,想從這尊活菩薩身上撈些好處。


    好在少年長安心思玲瓏,懂得隨機應變,一次次拉著老張從危機中逃了出來。


    看著有些愧疚的老張,少年也不再責怪,轉身從藥箱裏拿出兩個肉餅,遞了一個過去。


    “爹,你說咱們距離帝城還有多遠啊。”


    老張咬了一口餅,搖搖頭,“算算時間,應該還有三五個月的路程。”


    “這麽久?”少年眉頭一皺,忽然目光閃爍,將手邊的碎石撿起來包裹著靈力砸進樹林,一隻對兩人虎視眈眈的兇狼立刻被砸死。


    “那去了帝城你想做什麽?帝城可沒有那麽多病人來給你治。”


    張濟世目光微閃,老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先找到師尊再說。”


    長安輕哦一聲,他對那個素未謀麵的師祖並沒有多少好感,但又十分好奇他為何能做自己這個便宜爹的師尊。


    ————


    帝城正南方,出朱雀城往南八百裏,再偏向東邊一些,便有一座高達百丈的懸崖,懸崖上方是一座巨大的城池,而懸崖下則是一片沙土荒原,廣闊無垠。


    有士兵站在懸崖上方,身上的殘衣被秋風吹得獵獵作響,目光看向下方荒原,眼角有些酸澀。


    這下麵死去了他太多的戰友親朋,連個屍骨都沒能收迴來,或許有朝一日他同樣會死在這裏,等下去了,定要和昔日戰友吹噓一番,在他們走後的這些年裏,自己親手斬下了多少妖族的頭顱!


    隻是苦了家中妻兒,不知能否改嫁到個好人家?


    一滴淚水落下懸崖,士兵隨意擦了擦眼角,忽然耳朵微動麵色大變,他快速將手中鼓槌提起,狠狠地朝身邊的巨鼓砸去。


    咚!


    大鼓發出一道沉悶的聲音,如同砸在了所有將士的心髒上,城裏城外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事情,握緊手中兵器,朝著城外衝來。


    僅僅不到半刻鍾,這座懸崖上便整齊排列起了近十萬人。


    幾道年輕身形走到這支大軍前,為首一人麵容俊秀,身形纖細但卻不瘦弱,一襲紅衣隨風飄蕩,嘴角含笑。


    “算算時間,他也差不多該到帝城了,打完這一戰我便迴去,看看這兩年來他長進了多少。


    你們呢?”


    紅衣青年身邊,一個青衣壯碩青年搖搖頭,“不用想,他隻會比我們更強!我就不迴去了,連個統領都當不上,沒臉見他!”


    青衣青年身邊還有三人,兩男一女,其中兩個男子與他麵容十分相似,但身形卻是一胖一瘦。


    郝老三點點頭,很是認同大哥的話,郝老二則是拉著默兒的手,對著紅衣青年嗬嗬一笑。


    “楊老二,記得代我們向老大問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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