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城似乎比以往更加平靜,街道空無一人,各種標語和橫幅被扔在地上,風卷殘骸,破紙胡亂飛舞。


    當浮空車駛過風暴肆虐的鏡花城上空,陳慶居然聯想到了當初第一次下車時,去到的廢墟都會。


    裝甲浮空車內開始了自動消毒模式,以清除眾人身上的輻射砂礫。


    這才過去了多久呢?


    繁華的鏡花城就已經淪為了這番景象:


    這次的風沙輻射含量比以往更重,來不及撤出街區的暴民遭到了輻射。


    起初,他們的身體還沒有發現什麽異樣,直到有人開始惡心嘔吐,在舉牌子的時候發現自己全身劇痛,癱瘓在地。


    大部分居民都是輕度義體改造的普通人,他們也沒有攜帶防護麵罩,直接暴露在了高輻射度的塵埃之中。


    最詭異的是,它似乎和以往的輻射不太一樣,有的居民皮膚已經開始大麵積潰爛,細胞就像被溶解一般,化成摻雜著膿水的黑血。


    “救命……我好痛,全身都像被刀割一樣痛……誰來救救我們……”


    他們砸壞街道的窗戶,強行闖進室內,可是已經太遲了,這些異變一經開始就已經無聲蔓延。


    有的孩子在痛苦嚎啕,他的母親扶著牆壁不斷嘔出帶著器官組織的粘稠膿血。


    最恐怖的是,陳慶發現有的人因為身體又痛又癢,在瘋狂抓撓著,皮膚就像揉皺的紙一樣一抓就破,渾身上下都流滿了黑色的血液。


    這樣的場景令人不寒而栗,竟讓他聯想起了當初在竹姬的幻境中看到的景象:


    三途川上漂浮著腐壞的屍骸,赴死的人們跪在彼岸花上哀求菩薩的憐憫。


    陳慶不禁有些後怕:假如咱們沒有經過義體改造,隻是普普通通的人,恐怕已經和這些受害者一樣了。


    說好的鏡花城很少遭遇天災肆虐,才會有後來的盛況呢?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大黑天了吧?


    有的時候陳慶也在思考,古代西域有許多小國都曾在曆史中燦爛輝煌,後來他們都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消失於曆史長河,如果單純的用天災來解釋未免有些牽強。


    除非,這些天災都是被某種無形的上帝之手操縱的,讓你生則生,死則死。


    “阿慶……雲霧鏡真的已經被解決掉了嗎?”殺手鯨微笑著問道。


    她身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之前與軍務部的戰鬥讓她受了不小的傷,但看到陳慶平安歸來,她一瞬間便忽略了自身的傷痛,好像之前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陳慶點點頭,“她的意識已經被鎖進【魍魎之匣】,從此以後就是生不生死不死的幽靈,這也是她最好的歸宿。”


    “嗯。可惜,她沒能落到我的手裏。”殺手鯨故意長歎一口氣,“不然,我真想把她解剖了瞧瞧,她的腦子為何這麽癲……”


    此時,忽然有一雙冰冷的胳膊從後麵一下子挽住了二人的脖子。


    緊接著,陳慶和殺手鯨之間多出了一張眯眼睛微笑的“骷髏假麵”。


    “哎呀,小可愛們,都在聊什麽?”


    “小……小可愛?!”殺手鯨聽到這個詞仿佛見了鬼一樣,舌頭打攪。


    “啊,你們比我小,叫這個沒毛病吧……不然,短命鬼?”


    “我叫陳慶,她叫殺手鯨。”陳慶默默迴答道。


    所有人都沒發現,裟羅究竟是什麽時候出現在明日汐的車上的。


    即便是明日汐和私梟也嚇了一跳,他們在上車前就做了一番檢查,結果硬是沒發現這個行事詭異的“秘執事”。


    “唔,陳慶、殺手鯨,你們的名字畫風差異好大。但我還挺喜歡‘殺手鯨’妹妹的名字,讓我想起了我家的紅色虎鯨抱枕,我弟弟小時候特別喜歡它,我常常笑他幼稚,他還不服氣。”


    “謝謝誇獎,前輩。”殺手鯨故意乖巧地歪歪頭,“我的手術室裏也有虎鯨抱枕,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送給你。”


    “嘿,可愛死了,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短命鬼。”


    裟羅盤腿坐在沙發上,摸了摸殺手鯨的頭頂。


    “我聽小弟說,你以前是有機會晉升‘上座’的,隻是因為某些不好的過往,才一直不得重用……”


    “嗯,因為我喜歡‘屍體’,別人不喜歡屍體,所以沒有人喜歡我。”


    殺手鯨也沒有抗拒她的手,她看出來裟羅有多動症。


    因為之前對待林上座的時候,裟羅也是這樣的。


    “看到我嚇人的麵具了嗎?”她驕傲地揚起臉,好讓金邊的骷髏麵具在浮空車的流光下更加顯眼,“我也喜歡屍體。因為製造屍體的過程就是一種藝術。”


    殺手鯨卻搖了搖頭,“咱們關注的點,可能不太一樣……我比較在乎死者對生者而言,有著怎樣的意義,能夠為人們帶來什麽。”


    “好深奧。還是幹淨利落來一刀比較好。”


    陳慶搞不懂邪教女到底是怎麽跟話癆女聊得這麽起勁的。


    隻見裟羅毫不客氣地就從茶幾邊拿來一瓶汽水,扭開瓶蓋,高高舉起,就像功夫茶的表演藝人,居然不脫麵具就開始把飲料往臉上灌。


    就在飲料即將倒到臉上的時候,不知道哪裏飛來一盞長著“怪物嘴巴”的機械燈,張口接下了汽水。


    之後裟羅就“咯咯咯”發出了清脆的笑聲。


    “短命鬼們,我逗你們玩的。”


    陳慶咳嗽了兩下。


    “咳咳,我怎麽覺得……這位前輩有點不太正常。”


    “跟我比還差那麽一點。”


    “你咋這種事情上較勁了呢?”


    殺手鯨嘴巴一噘,“她那是爛活,我才是好活兒。”


    陳慶和殺手鯨竊竊私語,裟羅暗金色的眼睛悄悄往眼眶邊緣一滑。


    “兩小隻,我都聽得見。其實也沒啥……我隻是有點好奇,你們為什麽會跟……那邊那位‘瓷娃娃女士’混在一起?”


    “瓷娃娃?!”這迴明日汐也淡定不住了,“您可真禮貌。這麽告訴你吧,因為咱們有共同的目標,合作沒什麽奇怪的。”


    “是嗎?”


    裟羅似乎有種愛給別人起外號的怪癖。


    陳慶思考片刻,問她:“裟羅前輩,聽說您是林上座的親姐姐,對嗎?”


    “怎麽這就被你發現了。”裟羅故意用食指頂住下巴,表現出苦惱的樣子,“是小千世告訴你們的嗎?”


    “那個,你自己說漏嘴的……”


    “哎呀,是哈,我一直小弟小弟的叫他,真不好意思。”


    裟羅一直“嘻嘻哈哈”地跟眾人聊天,就沒有一句正經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陳慶隱隱約約感覺這位“秘執事前輩”更加像是“笑麵虎”。


    沒準是來監視咱們的。


    “假如貴公司跟咱們院,一直都像你們這樣和諧就好了。”裟羅拍了拍手,目光迷離地望著眾人,“這樣,大家之間的矛盾都會少很多。”


    身旁的機械燈也跟著“喀拉喀喇”地張嘴說話:


    “少很多呀少很多。”


    “煩死了。”私梟低聲罵了幾句,因為裟羅的這種行為,讓他想起了雲霧鏡。


    明日汐也很想把這人給轟下車,但考慮到這家夥是“上部八重司”之一,加上她也確實替自己解了圍,不好發火。


    也許是因為這家夥確實沒什麽禮貌。


    裟羅就像在開自己家的車一樣,隨口就叫靈麒給自己來幾份花生米,她就像玩耍一樣,拿著花生米隨意彈啊彈,但每次都能彈到“妖燈怪物”的嘴裏。


    “總之,謝謝你,瓷娃娃女士。”裟羅像唱歌一樣,以輕鬆愉悅的口吻對明日汐說,“感謝你替眾生院說話,我希望未來,咱們能一直是朋友。”


    “希望咱們是朋友吧。”明日汐冷淡地迴答了一聲。


    裝甲浮空車緩緩降落在水月大廈之前。


    與之前不同的是,此時此刻的大廈一片死寂,鴉雀無聲。


    陳慶看著窗外,一輛輛防爆軍車圍成了漆黑的護牆,軍務部的士兵手持槍械,目光凜然地注視著眾人。


    朱世安他們到得更加快,或者說,在前往大廈之前,他就已經命令手下準備迎接。


    隻見水月大廈門戶緊閉著,在唿嘯的沙塵暴中,宛如不斷向外釋放出黑暗物質的混沌裂隙。


    陳慶深吸一口氣,是時候當麵向老爺子問清真相了。


    隻是他還是有些害怕,害怕會得知聞鏡有關的噩耗。


    他雖然相信雲霧鏡不是聞鏡,但他們之間神秘的關聯還是令他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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