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笑領了護國公夫人的好意,隨即就放下茶盞,又拐彎抹角提起了要進內室看看兩個孩子的意思。


    「夫人想必也知道我們家前幾日出了些事。」


    「太後娘娘既知道震哥兒成了無辜池魚,竟遭了關氏暗中下的毒手,便命一位路太醫到我們家去給震哥兒瞧病。」


    「我瞧著那位太醫倒是個醫術高超的,若能叫我親眼瞧瞧兩個孩子眼下是個什麽樣的病症,或許還能求他出個方劑,甚至親自過府來一趟。」


    護國公夫人聞言大驚失色。


    榮敏這是……這是暗中點醒她,喜姐兒和福哥兒或許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若孩子們不是中毒,榮敏郡主怎麽就會提到那位路太醫,要知道那位太醫可是給震哥兒瞧毒症的!


    話說自打孩子們昨兒發了燒,自家也不是沒請太醫來。


    那位王太醫雖是自家用慣了的,醫術也不能說是不高超,可這高燒到了今日怎麽還是如此來勢洶洶?


    那麽榮敏郡主的思量也未必是沒有道理!


    就是這麽一想之下,護國公夫人立刻站起身來,也顧不得老太君叮囑的話了,領著顧欣湄與莊朝雲就快步進了兩個孩子養病的內室。


    護國公夫人想的沒錯兒,顧欣湄就是怕喜姐兒和福哥兒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護國公府是什麽樣的人家,想請太醫來還不是隨時的事兒?還得是最資深的太醫!


    如果孩子們隻是驚嚇過度,外加太過思念母親,太醫給點小兒安神散好好睡上十來個時辰就好了,定不至於叫兩個孩子燒了一天。


    而若是孩子們不小心受了風寒,也自有風寒的症狀與治法兒,風寒哪有清早起來就會高燒的道理呢?


    更別論程敏既有身為醫者還會中毒而亡的親身經曆在,即便她對何睦再放心,她又怎麽敢小瞧了林氏的毒辣手段與搞來毒藥的渠道?


    因此上才一看見護國公夫人站起身,打算領她進內室了,顧欣湄頓時就鬆了一口氣。


    她是懷疑林氏給喜姐兒和福哥兒下了毒不假,可她也覺得……林氏對程敏那是不死不休的惡意,對兩個孩子卻不至於。


    想來林氏就算敢叫孩子們中了毒,也不是一時就能要了命去的毒藥。


    隻因林氏雖然陰狠,卻也還算是有些謀略的。


    若是叫兩個孩子這麽快的夭折了,未免太過惹人懷疑,甚至將程敏死後的「大好局麵」葬送掉了,反成了作繭自縛,林氏應當知道這種買賣劃不來。


    那她這一次的護國公府就來得還算及時了,她可真怕耽誤了孩子們。


    隻可惜她如今是顧欣湄,再想親自給兒女看病辯證,卻也有心無力使啊。


    她也就隻好先瞧瞧孩子們的症狀,若真是中毒,大不了再將路馳引薦過來……


    可是不管顧欣湄如何接二連三的鬆了氣,等她隨在莊朝雲身邊進了內室,還是被兩個孩子燒得通紅的臉頰嚇了一跳,甚至忘了上前給老太君施禮了。


    倒是老太君不愧為多年經曆沉澱下來的老人精,見狀便笑著招唿郡主快些就坐。


    「雖是昨兒問了太醫,說是孩子們的病症不過人,隻是勞累悲傷過度帶起來的高燒,為穩妥起見也不敢叫郡主進來冒險呢。」


    「怎知就連你伯母也沒攔住你?」


    老太君這般笑吟吟道。


    顧欣湄頓時迴了神,忙上前給老太君問了安,這才笑迴道您可太多禮了。


    「您老人家都問過太醫了,還這麽疼我怕我被過了病氣,可真是我的福氣呢。」


    話是這麽說,她的目光還是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的往孩子們病榻上瞟著。


    她就緊接著發現,孩子們何止是臉色燒得通紅,這才短短幾日啊,喜姐兒和福哥兒的臉蛋兒已經瘦了一圈,令她不由得倒吸了幾口涼氣。


    老太君便暗暗歎了又歎。


    話說雲姐兒這小姑雖是位郡主,可到底是喪婦長女,這十來年沒有親娘教導著,規矩禮儀可實在是差強人意!


    單隻說眼下吧,郡主這話說的倒是好聽得很,可這眼神兒飄忽的模樣兒,哪裏還有半點宗室女的高貴!


    不過想到病榻上的一對重外孫,全賴郡主提醒才撿了兩條小命迴來,也是清晰可見郡主的天生良善,老太君立時將那些許不讚賞壓了下去,又趁著顧欣湄不注意,拋給了莊朝雲一個眼色。


    她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家了,挑人家小姑娘這點子毛病做什麽?!親娘死得早也不是人家小姑娘的錯!


    再者說了,這京都城堪稱貴女貴婦典範的女子可不少,可那裝模作樣下又藏著多少醃臢呢!


    莊朝雲領會了祖母的意思,便上前挽住顧欣湄,再次輕聲請她就坐。


    顧欣湄本想徑直去床邊,好更近些端詳端詳兩個孩子呢,如今也隻好無奈的應了聲,就邁步隨著莊朝雲走到國公夫人身邊準備落座。


    怎知就在這時候,一直都昏沉沉睡著的喜姐兒突然睜開了眼,沙啞著嗓子就喊了聲娘。


    顧欣湄頓時身軀一震,飛快扭過頭來看向榻上的喜姐兒。


    她已經換了身軀了,喜姐兒還認識她?或者是母女連心的感應?


    可轉頭的同時,她就瞧見喜姐兒的眼睛根本沒看她,始終都沒看她,而是雙眼無神的望著半空,眼眶裏全是淚水,越發襯著那張小臉兒瘦得可憐。


    老太君本就坐在病榻邊上呢,聽得喜姐兒一喊,連忙順勢俯身過去安慰起來這孩子來。


    同時也不忘先將喜姐兒額頭的冷手巾拿起來,又輕探了探喜姐兒的額頭,饒是房中有兩個大丫鬟靜立在一邊,也是一副不想假他人之手的模樣兒。


    「老祖宗的小心肝兒啊,這是做夢又夢到娘啦?心肝兒不怕哦,有老祖宗在呢。」


    等老太君這般柔聲安慰罷喜姐兒之後,這才轉頭對護國公夫人等人輕笑道,燒似乎退了些。


    顧欣湄也連忙趁機又站住了,同時用力穩了穩心神,隻怕自己一時控製不住,就會撲過去將一雙兒女攬入懷中,再挨個兒給他們診一診脈。


    她就看見被老太君那麽一安慰之下,喜姐兒眼眶中的淚水立刻奔湧而出,沙啞著喉嚨又一次嗚咽起來。


    「老祖宗,喜姐兒要娘,娘呢?」


    這沙啞的嗚咽聲雖然不大,卻將福哥兒也吵醒了,睜眼瞧見姐姐在哭,老祖宗也在哭,福哥兒頓時嗷的一聲也哭起來。


    「娘!娘你去哪兒了!娘你快迴來!」


    福哥兒出生時便比喜姐兒沉一斤還多些,身體也比姐姐健壯,他這一嗓子雖也沙啞,卻依然聲音高昂。


    這便引得護國公夫人與莊朝雲也濕了眼眶,甚至忘了還有顧欣湄這個客人在。


    母女倆立時都匆匆圍到床前,與老太君一起安慰起這兩個孩子來,又給福哥兒也照樣摸了摸額頭,說是也退了些燒。


    「至少比淩晨那會兒涼多了。」護國公夫人後怕有餘又頗為慶幸的說道。


    顧欣湄也同時跟著慶幸起來。


    別看兩個孩子似乎燒得厲害,方才還一個比一個的臉蛋兒通紅,隻聽眼下這哭聲,中氣也還足著呢,看來實在不像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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