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那關氏頭幾個月帶著女兒四處參加賞花宴,竟還口口聲聲說榮敏要給安國公世子守節做望門寡呢,真是撒謊都不帶眨眼的!


    這種毒婦就該將她千刀萬剮也不解恨!


    顧欣湄就這般陪著太後娘娘說著話兒,不久也就到了快擺午膳時分。


    往常康盛帝下朝後若無要事處置,都會來後宮看看太後,有時還會陪著一起用膳,今日卻顯然是來不成了,就打發了個小內侍過來,省得叫太後白等他。


    韋太後聞言難免喚住那小內侍仔細問了問,皇帝可是遇上了什麽煩心事。


    那小內侍本就替康盛帝跑腿兒跑慣了,就笑著迴話道,娘娘不用擔心:「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叫人喊了武定侯進來教訓呢。」


    顧欣湄頓時眉心一跳。


    武定侯身上不過掛了個沒實差的閑職,哪裏就輪到他進宮來聽康盛帝教訓了?


    莫不是程敏才一死,屍體還沒涼透,武定侯繼夫人便以為可以叫二爺襲爵了,就逼著武定侯來求皇上恩典?


    哈,若真是這樣就搞笑了!這夫婦倆一個比一個糊塗,竟上趕著踢這種鐵板,也真是活該!


    太後娘娘雖是從不置喙朝政,也是知道武定侯身份的,便與顧欣湄抱著一樣的疑惑,疑惑這麽個閑散侯爺為何就被皇帝叫來訓斥了。


    這時就聽那小內侍笑道,還不是為了武定侯的世子請封一事。


    「武定侯的長子何睦何大爺可是原配嫡出,既是身體康健,不論公私也都沒什麽過錯,哪裏就輪到要將爵位給繼室所出襲了的道理?」


    「更別論何大爺如今可是在乾清門親衛當差呢,他那親舅父家的表弟莊將軍與咱們萬歲爺又是打小兒的交情,武定侯爺這次可真是糊塗到家了。」


    「咱們萬歲爺雖不耐煩插手臣子的家事,可也不能容臣子將朝廷恩賞的爵位當成他們自家玩物不是?」


    話是這麽講不假,可那小內侍還有話沒說盡。


    且不說何睦何副統領可是皇上登基後的第一個武試狀元,這可是鐵打的皇帝親信。


    單隻說那何睦的親娘舅家便是世襲護國公,護國公世子、何睦的大表弟莊朝暉更是康盛帝自幼的伴讀。


    護國公父子眼下還替朝廷鎮守著三邊,年年秋冬將韃子打的哭爹喊娘呢,隻論這份不亞於睿親王父子倆的戍邊功勞,康盛帝也得替護國公父子倆出這個頭、給何睦撐腰壯膽!


    這就和太後願意給顧欣湄撐腰的道理一樣一樣的。


    太後便頻頻點頭:「正是你說的這個理呢,這位侯爺可是忒糊塗了些,也怪不得皇帝發了火兒。」


    隻是這種事皇帝自有決斷,太後娘娘也用不著替武定侯那個原配嫡出大爺鳴不平,便打發那小內侍趕緊迴去服侍皇帝去。


    「臣子的錯處自有朝廷律法懲治,還請皇帝別為這些許小事憂心,該用膳該歇息都不許含糊。」


    不過等小內侍走了後,韋太後還是對顧欣湄笑歎了口氣道,還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那武定侯的大兒子雖說四五歲就沒了親娘,好歹有個強硬的舅家盯著呢,倒是磕磕絆絆的長大了,如今還頗有出息。」


    「可他眼下自己個兒又沒了原配,生生撇下一對才滿四歲的龍鳳胎,他那原配娘家又沒個人在,那倆孩子這往後的日子還不定怎麽糟心呢。」


    顧欣湄的眼淚險險就落下了,強忍著才叫淚水沒奪眶而出。


    韋太後卻以為她是想起了她早逝的母妃,便將她攬在懷裏好好安撫了一迴,直道你還有伯母疼你。


    顧欣湄差點就要脫口而出,若是太後伯母真疼我,不如將我賜婚給武定侯府的大爺吧。


    可她如何不知道,眼下她若提出這等要求,豈不得叫人以為她瘋了,她便緊緊閉了口,隻管順著韋太後的話頻頻點頭。


    之前她倒是也想順著那小內侍的話再給武定侯扇些陰風,最好叫武定侯繼室徹底絕了為親生兒子奪爵的念想才好。


    不過若她真能謀劃得逞、重新嫁迴武定侯府嫁給何睦去,到那時再給他將世子之位求來不是更好?


    她就終於將一切躍躍欲試全都暫時壓下,陪著太後娘娘在慈寧宮用了午膳。


    太後娘娘今年不過四十多歲,午膳後也不至於立刻困倦欲睡;隻是心中也惦記著睿王府那廂的事兒,太後便打發顧欣湄出宮去。


    「今兒你家裏有事,伯母也不留你了,等改天都理清淨了,你多進來陪陪哀家。」


    「震哥兒那兒你也不用著急,哀家聽著路馳還是挺胸有成竹的,再不濟不是還有那關氏的口供麽,總不至於叫那孩子白受了委屈。」


    顧欣湄便順水推舟的給太後娘娘施了告退禮,直道過幾天再進宮來看您,就由杜嬤嬤將她送出了門。


    誰知就在她帶著肖嬤嬤徐嬤嬤一路出了宮後,她就遠遠瞧見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站在宮門外,正是她曾經的夫君,武定侯府的大爺何睦。


    他竟然穿著一身素服立在那大太陽地兒裏,怎麽就傻嗬嗬的不知道找個樹蔭底下站著呢?


    可她如今已經不是他的妻了!她哪裏還管得著他的喜怒哀樂,他的饑飽冷暖!


    不過……他這身打扮是在給程敏服妻孝麽?顧欣湄這般一想,越發覺得心口萬箭攢心。


    她便速速垂了頭假作非禮勿視,實則卻隻怕自己越看就越忍不住淚。


    隻是她這一行人從宮門出來後,便要坐上自家的馬車,而那睿王府的馬車雖被宗人府帶走了兩輛,顧欣湄的車駕就偏偏停在何睦身後不遠處,她們要上車,便得從何睦身邊走過。


    她就隻好用手指緊緊摳住手心,用那鑽心的痛提醒自己,萬萬不能顯露一點端倪。


    要知道顧欣湄並不認識何睦,何睦也不一定認識顧欣湄,再怎麽擦肩而過,她也必須裝作路人不是麽?


    何睦既是早就站在那裏,隻為了等候他父親出宮來,又如何看不見宮中出來了幾位女眷?


    他便也不等顧欣湄主仆走到近前,就微微側了身往一邊讓了讓路,隻將一個背影留給了顧欣湄主仆。


    顧欣湄卻在從他背後經過時,非常敏銳的捕捉到他身上傳來一股香火氣,想來是他在程敏的靈堂裏染上的。


    這般等肖嬤嬤和徐嬤嬤服侍她上了車後,她就木頭人似的坐在那裏,直到馬車轆轆行進起來,她的眼神兒這才活泛了些。


    這時她就聽到徐嬤嬤小聲埋怨道,那位武定侯府的大爺還真是無禮:「竟將背影甩給了郡主!」


    想來是今日進宮一行實在太過順利,竟是一舉便除了關氏這個大禍患,徐嬤嬤也忍不住耍一耍很多年不敢耍的小性兒了?


    肖嬤嬤這般一想,便忍不住掩口笑起來,笑夠了方才道,那位爺若不避讓一番,還敢盯著我們郡主瞧不成?


    「他們武定侯府又和我們王府素不來往,叫人家一眼就認出人來、上來給郡主行大禮問安也不妥,人家躲一躲便是最大的規矩了不是麽?」


    徐嬤嬤頓時哎呦一聲,又連道兩聲郡主恕罪,這時這兩位嬤嬤才發現,郡主的臉色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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