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煙見場麵冷了下來,趕忙來打圓場:「無論是表哥還是江公子,反正都叫不了多久了,等我們侯爺來年上京,為大少爺和公子換了庚帖、訂下婚期,很快就該改口嘍!」


    「你亂說這些幹嘛...」江夢枕臉色微紅,卻沒否認。


    碧煙笑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況且這麽些年了,大家早就默認了,公子還害臊呢!」


    齊鶴唳猛地抬起頭,直直盯著碧煙問:「...救命之恩?」


    碧煙被他寒浸浸的眼眸盯得一愣,頓了頓才道:「二少爺還不知道?三年前,我們公子被個瘋婆子推到凝碧池裏去了,是大少爺救迴來的,你說、數九寒天的,那水得多冷,下去救人等同捨命啊!」


    沒人比齊鶴唳更知道,那天的水有多冷,也沒人比他更了解,水粉這個瘋婆子有多麽癲狂——她撲在岸邊死死摁著齊鶴唳的頭,不讓他救江夢枕上岸,他們隻能在水裏浮浮沉沉,若不是齊鶴唳練過唿吸之術,嘴對嘴地給江夢枕渡氣,他們早就一起淹死了!


    為什麽救人的變成了齊鳳舉?齊鶴唳想不明白,江夢枕向他道:「那時你正生著病,許是沒聽說... ...怎麽就病得那樣重了?」


    因為肺裏不知嗆了多少水,因為凍了一夜沒有熱水洗澡,因為渾身濕透地裹著被子、床褥上結滿了冰碴,因為睏乏至極卻不敢睡著,而後院子被封,沒有醫生、沒有藥、甚至沒有三餐送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在全身脫力受凍一夜之後未得照料,豈能不病到膏肓?!


    齊鶴唳茫然無措地看向江夢枕,他素來不是能言善辯的人,在麵對心心念念的人時更是緊張慎重,現在他頭腦中一片混亂,竟噎住般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來。


    江夢枕瞧見他發怔的模樣,真想像小時候一樣摸摸他的臉,告訴他沒關係、就算說不明白也不會有人怪他,「沒事的,那些醫理我原也不懂,你現在已大好了,其他的事都不要緊。」


    怎麽會不要緊?簡直是要緊到要命!齊鶴唳再坐不住,他要立刻去問問大哥,問問他高風亮節、君子如玉的大哥,怎麽他離開三年,齊鳳舉就變成了江夢枕的救命恩人?!如果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江夢枕該嫁的人是他齊鶴唳,為了江夢枕跳進寒潭連命都不要的人從來都是他齊鶴唳!


    「我...」齊鶴唳站起身,喉結上下滾動,擠出一句:「我突然想起有些事... ...以後再來。」


    齊鶴唳一陣風似的離開了,碧煙一邊收拾茶盅,一邊道:「這二少爺,話少了、性子也變怪了。」


    江夢枕拿起桌上的小貓鎮紙,在手中反覆地摩挲,半晌後輕輕嘆了口氣。


    -


    -


    「大哥、大哥!」齊鶴唳一把推開齊鳳舉書房的門,「我有話要跟你說!」


    「怎麽了,這樣慌慌張張的?」


    齊鶴唳用眼光掃了掃屋中與齊鳳舉探討學問、以備科考的幾位夫子,繃著臉說:「讓他們都出去。」


    齊鳳舉無奈地揮了揮手,眾人退去後,他放下筆問:「到底怎麽了?」


    「你為什麽騙夢哥哥,說當年從凝碧池裏救他的人是你?!」


    齊鳳舉突地站起來,椅子和地麵摩擦出尖銳的聲響,他一貫悠閑從容的臉上罕見的露出驚慌之色,失聲道:「救他的人果真是你?」


    齊鶴唳沉默地看著他,齊鳳舉頭一次在弟弟麵前感覺到被俯視的壓迫感,他強穩心神,緩緩地說:「我沒想騙他... ...那個晚上我經過凝碧池的時候,夢枕渾身濕透地倒在岸邊,我當然要趕緊送他迴去,你、你那時並不在場。」


    「是,那時我墜在池底,水粉要把夢哥哥拽迴池裏,她已經徹底瘋了,比紅眼睛的厲鬼更難纏。我和她推推搡搡地又掉進水中,你知道死人纏在身上的感覺嗎?之後有大半年,我一閉上眼就能看到她撲來向我索命!」


    齊鶴唳黑沉沉的眼睛讓齊鳳舉莫明打了個顫,這世間向來是人比鬼更可怕,又或者說被七情六慾裹纏異化的人就是鬼的化身,「死人的肌肉是僵硬的、被她抱著根本脫不開身,我的肺憋得要炸開、嗓子裏都是血,最後使盡力氣掰斷了水粉的胳膊,才終於逃出一條命... ...驗屍的時候,你們沒發現嗎?」


    「那些、那些都是太太處理的,我不清楚。」齊鳳舉喉嚨發緊,「我是事後覺得你病得莫名其妙,才有些懷疑。」


    「那我現在告訴你,就是我救了他!」齊鶴唳緊緊抓住大哥的衣袖,神色惶急地說:「你馬上去對他說,你隻是送他迴去聽雨樓,從池水裏救起他的人是我!」


    「胡鬧!」齊鳳舉甩開他的手,退開幾步把微微顫抖的指尖掩在袖中,壓抑著心中的慌亂強行道:「那個叫水粉的與夢枕無冤無仇,為何非要害他?你那時小小的個子,哪有氣力下水救人?可見是在扯謊...」


    「說到這個就更可笑了,水粉為什麽要害夢哥哥,都是因為她愛慕大哥你,想做你房裏的人,嫌夢哥哥擋了道!」齊鶴唳冷笑一聲,「至於我怎麽把他救起來的,那就更簡單了——因為我可以為了他不要命。」


    齊鳳舉瞠目半晌,而後一字一字地說:「原來...你也喜歡他。」難怪拜託齊鶴唳送香囊時,他的反應總是支支吾吾,可笑自己當年竟是個睜眼瞎子,看不出弟弟的這點心思。


    齊鶴唳緊抿著嘴唇沒有迴答,兄弟倆靜默地對視,齊鳳舉頭一次發覺,那個弱小、卑微、需要他庇護的幼弟已經長大了,甚至長成了一個令他忌憚的對手,他仔仔細細地檢視著齊鶴唳,像第一次瞧見他似的,越看越是心驚——齊鳳舉當然知道江夢枕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可這樣雄姿英發的少年郎救了他的命、願意為他而死,有幾個人能不心神動搖呢?更何況,江夢枕確實是在寒潭救命之後才對他另眼相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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