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淵?」江夢枕輕輕挑眉,「這是永安伯府大少爺的名號?你們何時這麽熟了?」


    武溪春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有點臉紅地說:「他名叫安致遠,潛淵是我送他的字,希望他猶如潛龍在淵,有朝一日能揚眉吐氣。」


    江夢枕啞然而笑,「好哇,我以為你待我與別人不同,才贈我字,卻不知武小公子取字是大鍋贈送!」


    「你當然是特別的!」武溪春抱著他的手臂晃了晃,「華胥莫氣,我隻是有感而發,大不了以後不讓他用這個字了!」


    江夢枕本是玩笑,聞言卻是一愣,正色蹙眉道:「你們很熟嗎?現在還有聯繫?」


    武溪春垂下頭,笑得有點靦腆,「安致遠把貓寄養在我這兒,偶爾會來看看... ...」


    他低頭一笑,掛在嘴角的殷紅孕痣更是艷麗奪目,江夢枕有些擔憂地說:「畢竟與外男相見,你要事事留心才好。」


    「曉得了,你客居在外,自然要分外謹慎、不讓人說嘴,我就住在武陽伯府,能出什麽事?」武溪春扭頭向左右宴席張望幾眼,黯然道:「安致遠果然不在,他人挺好,本想讓你看看的... ...齊家今日也請了永安伯府,來赴宴的八成是他弟弟。唉,我真看不慣這樣的偏心不公!」


    「你怎麽張口閉口,都是姓安的?」江夢枕揶揄地指了指他,學著戲台上的青衣腔調,拖長音道:「你可要當心喏...」


    「壞死了你!」武溪春鬧著捶他肩膀,「喏喏喏,姓齊的就坐那邊,盯著你看了半天,上次聯詩我就發現了,他魂兒都要飛了!」


    「你少歪派人家...」二人小聲笑鬧,被戲台上喧鬧的鑼鼓聲遮掩著,並不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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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僕人們撤了杯盤,端上瓜果香茗,台上一整出的熱鬧戲也唱完了。齊侍郎聽從齊鳳舉的建議,命人把小戲子們會的折子戲做成戲簽兒,由人抽籤點來唱——他先抽《滿床笏》中的一折,自己很是滿意,之後輪到齊鳳舉,抽的是《柳蔭記》。


    「《柳蔭記》又叫《雙蝴蝶》,改編自雜劇《祝英台死嫁梁山伯》,這齣祭墳是梁山伯病死後,祝英台一身縞素到他墳前痛哭,」戲班班主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中秋夜唱這個,怕是有些不吉利吧?」


    「這有什麽?不過是戲罷了,子不語怪力亂神,能有什麽妨害?」齊鳳舉並不忌諱,隻叫人扮戲上場。


    這唱祝英台的,是戲班的台柱,一開口哀婉纏綿、悲切如同杜鵑啼血,引得座中許多人潸然淚下。齊鳳舉看得分外入神,在悲歌中喃喃道:「黃土壟中,公子無緣,情慳此生,可悲可嘆...」


    齊鶴唳和庶弟們遠遠坐在宴席外圈,一桌子的孩子隻知道搶吃搶喝,戲台隔了老遠,僅能看個大概,他扭頭問站在一旁躲懶偷酒吃的奶媽,「祝英台為什麽一定要死?」


    「因為她忘不了死去的相好,」吳嬤嬤醉醺醺地打了個酒嗝,「要嫁的男人遠比不上老相好,活著也是挨日子...」


    「梁山伯就那麽好?」


    「當然好哇,溫柔和氣長得又俊,他倆人一起讀書作詩的時候就對上眼兒了...」


    齊鶴唳越聽越不是滋味,他大哥實在太像這個讓人忘不了的梁山伯。


    台上又演了幾折戲,簽筒傳到了武溪春手裏,他隨手一拈,抽出一折《大登殿》。


    「這齣不好!」武溪春把戲簽扔在地上,「這些戲隻唱到熱鬧處,後麵就不演了,王寶釧等了十八年,隻做了十八天的皇後就死了,薛平貴和代戰駕坐金鑾,誰還記得破瓦寒窯?我最恨這些忘恩負義之輩!」他還不解恨地湊到江夢枕耳邊偷罵:「娶兩個老婆的男人都是混帳!」


    江夢枕掩袖而笑,安慰他道:「我抽一支好的,讓他們去唱。」


    伸手掣出一支,定睛一看正是《遊園驚夢》。


    「果然好,虧得是你抽到,別人不配,」武溪春拍了拍手,「就唱這個!」


    簫管歌吹被風吹送,夢中奇情在牡丹亭畔上演,齊鶴唳本沒在意,隨口又問吳嬤嬤:「這齣戲講的是什麽?」


    「誒呦呦、可別說了!這齣戲最淫,好好的教少爺小姐思春,」吳嬤嬤拍著大腿,罵咧咧地酒氣熏天,「你瞅她多不要臉,做春夢哩!」


    「啪嗒」齊鶴唳的筷子掉到地上,心底難與人說的情緒似被撕開一線,喉嚨莫名有些發緊,他用拇指搓著項圈,喃喃地重複:「...春、春夢?」


    他確實在春天遇到了一個夢般的人,此後再沒有無夢到天明的酣眠,夢裏的春天牽纏不去,少年的說不清的心思與春風一起駘蕩,讓他在白天百無聊賴、百口難言,心裏抓撓著,像在水裏泡著似的酸脹、在火裏炸著似的發疼。


    那台上正唱著:【想幽夢誰邊,和春光暗流轉。遷延,這衷懷哪處言?淹煎,潑殘生除問天!】


    齊鶴唳騰地站起來向後退了兩步,慌亂間撞倒了吳嬤嬤,他捂著心口往外跑,仿佛人人都生了透視眼,能透過骨骼血肉看見他心裏想的是什麽。他生怕人知曉了笑話他、罵他不要臉,踉踉蹌蹌地也顧不得後麵嚷成一片,腳步匆匆地跑迴了自己的屋子。


    齊鶴唳裹著被子躺在炕上,誰叫也不理。不一會兒,聽見外屋吳嬤嬤趁著醉來鬧了一通,周姨娘隔著牆高聲罵他:「上不得高台盤的東西!連奶娘也敢打,忘恩負義沒心肝的,趕明兒是不是還要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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