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


    一分鍾後,鬱白在整個套房裏轉了一圈,依然沒有發現那道熟悉的身影。


    謝無不在自己的臥室裏,也不在屋裏的其他地方。


    當他猛地掀起窗邊攏在一起的厚實窗簾時,圍觀的嚴終於忍不住了,震驚地質疑道:“你翻窗簾幹嘛,謝哥怎麽可能躲在這裏?!”


    “……萬一呢。”


    鬱白小聲咕噥著,手上鬆開了後麵空無一物的窗簾,思索了幾秒鍾,目光隨即投向房間裏那個緊閉著的大衣櫃。


    嚴簡直有點恍惚:“你別告訴我你還想翻衣櫃找謝哥……”


    “我才沒有。”鬱白一邊否認,一邊往那裏走,“我就是看看衣櫃裏有什麽。”


    有嶄新的浴袍和床品。


    總之沒有謝無。


    鬱白一臉失望地關上了衣櫃門。


    這下他是真的裏裏外外都翻遍了,也沒見到那個說是迴房間了的身影。


    一旁的嚴全程目睹他的行為,再看到他這會兒的失落表情,其實不太能理解:“沒準謝哥是出去了啊,不在房間裏也很正常嘛。”


    鬱白立刻道:“但他說了是要迴房間睡覺的。”


    “睡覺?”嚴瞬間樂了,“那不就是不想聊了的意思嘛,百分之九十九不是真的去睡覺。”


    他順便控訴道:“我發現過好幾次,你跟我說要睡了,結果一個人上線去肝遊戲,想偷偷超過我的記錄,你自己都很喜歡拿睡覺當借口的好不好!”


    “……”鬱白想了想,淡定地反擊道,“我記得你也說你要睡了,要是你不偷偷上線,怎麽會知道我在線的?”


    嚴一時語塞:“啊,這個……”


    兩人麵麵相覷,空氣中漂浮著人類特有的謊言味道。


    鬱白決定大度地各退一步:“算了,我們說迴小謝。”


    “好好好。”嚴連忙順坡下驢轉移話題,“所以,我的意思是,謝哥說要迴房間睡覺,但其實自己一個人去做別的事了,也沒什麽奇怪的嘛。”


    鬱白卻說:“不,很奇怪,他跟我們不一樣,不會隨便拿一件事當借口的。”


    那是個一點也不會撒謊的神。


    即使偶爾有過在關鍵問題上撒謊的時刻,也是一眼就能看穿的生疏與笨拙。


    鬱白迴憶起剛才在棋室裏分開前,謝無的每句話和每個神情,確定沒有半分謊言的端倪。


    但深思之際,他同時意識到有哪裏不對。


    雖然謝無沒有撒謊,卻好像隱瞞了什麽事,沒有說出來。


    或者,也不能說是隱瞞,而是不曾提起。


    就像兩種未來同時存在的後果是令地球消亡這件事,在鬱白問之前,謝無沒有主動說。


    大概是因為生性漠然的神明並不在乎這個星球的結局,所以不會特意提起,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


    可此時的鬱白隱約覺得,那一刻的謝無沒有提起的事,是一件即使對他來說也很重要的事。


    為此,他連自己用過的白色棋子都無暇收拾,任它們散落在棋盤上,就徑自離開了棋室。


    其實謝無隻說了要迴房間,睡覺是鬱白的猜測,而他沒有否認,說了一句“可能吧”。


    鬱白思及至此,愈發覺得有問題。


    ……什麽叫“可能”?


    謝無的確是迴過房間的,因為先前敞開的臥室窗戶被關上了,顯然是聽了鬱白說睡覺要關窗的叮囑。


    但他人呢?


    屋裏的氣氛一時凝滯,嚴看著眼前的好友難得有些肅然的神情,也不再開玩笑了。


    即使他還是不理解鬱白為什麽如此在意這件小事,仍小心翼翼地安慰道:“就算謝哥是真的要來睡覺,也可能是中途遇到什麽事,所以出去了。”


    “比如迴來的路上看到院子裏的花很好看,臨時決定去花園轉轉,比如睡到一半肚子餓了,就起床去餐廳吃東西之類的……對了,你們倆還沒吃午飯吧?”


    嚴最後說:“況且,謝哥不像我們普通人,他那麽厲害,又不會出什麽事,你別擔心,萬一隻是被他的同族召喚迴去了呢?啊,想想就覺得很奇幻呢。”


    ……這聽起來更讓人擔心了好不好!


    聞言,鬱白頓時沒好氣地瞪了陷入暢想的嚴一眼:“不可能!”


    他還不知道謝無為什麽會來地球,準備待多久,但以對方很講禮貌的性格,如果真要離開,肯定會告訴他的。


    最起碼也會跟他道別一聲吧?


    ……會的吧?!


    於是嚴漸漸發現,在自己的熱心安慰下,好友的表情居然更凝重了一點。


    哎,他說錯什麽話了嗎?


    “好好好。”他下意識附和鬱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嚴搜刮著為數不多的腦細胞,正想再努力安慰一下,忽然被一陣奇異的眩暈感籠罩了。


    說是眩暈,其實隻有極短暫的一瞬,也沒有真的很暈,更像是一種轉瞬即逝的恍惚,類似於發呆的人突然迴了神,重新看向眼前的世界。


    怎麽迴事!


    是因為他在絞盡腦汁找理由安慰小白,把腦汁榨幹了所以頭暈嗎?!


    嚴一臉茫然,連忙看向一旁的人。


    鬱白幾乎同時眨了眨眼睛,好像也有點恍惚,喃喃道:“我是沒吃午飯,但上午才吃了早餐啊……餓得頭暈了嗎?”


    嚴立刻忘了本來想說的話,關心道:“你前麵不是去學圍棋了嗎?學東西很累的,消耗大,餓得快,走,我陪你去餐廳吃東西。”


    他也要再吃點東西補充一下辛苦的腦細胞。


    鬱白漸漸被他說服,也覺得自己是餓了,走之前忍不住又看一眼空蕩蕩的房間:“但是……”


    嚴隨口道:“說不定一會兒你就在餐廳遇到謝哥了,他一樣沒吃午飯嘛。”


    他今天已經在餐廳撞到過兩次姓謝的。


    再來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雖然他其實不是很想遇到,唉。


    為了小白,他可以忍的。


    鬱白想了想,覺得有一點道理,索性跟著嚴去了餐廳。


    過去的一路上,他本能地留意著周圍的景色。


    但除了濃密蓊鬱的樹木,古樸典雅的建築,和偶有經過的陌生傭人,他並沒有見到那個想找的人。


    哦,還看到了又在追著柯基跑的兩個小朋友。


    氣喘籲籲的小男孩實在追不動了,腳步緩下來,擺手道:“唉不行了不行了,我藥呢,張偉今天怎麽這麽奇怪!”


    早晨時這條小狗莫名瑟瑟發抖,不敢動也不敢叫,直到前麵曬了會兒太陽,似乎緩過來了,響亮地叫了好一陣,像要把前麵安靜的時間都補迴來,把年幼的小姑娘逗得直笑。


    結果沒正常多久,從那個小男孩無端有點恍惚的時刻開始,柯基竟像受了驚一樣,撒腿狂奔起來,直到跑進一處沒有通路的死角。


    何西精力足,跑得快,好不容易追上了小狗,就見到牆邊無處可去的棕毛柯基顫抖著掉轉方向,猛地飛撲進了自己懷裏。


    “……咦!”


    小女孩連忙接住這條滿身驚惶的小狗,站定之後,安撫地摸著使勁往她懷裏鑽的柯基腦袋,愕然道:“它在發抖,是很害怕嗎?”


    “不知道啊,人狗殊途,搞不懂張偉的心思。”


    慢吞吞趕過來的袁玉行同樣一頭霧水,不禁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可能是著涼了?我怎麽有點冷啊,突然降溫了嗎?何西你冷不冷?”


    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鬱白,對小狗的異狀一無所知。


    他走進了餐廳,也驀然感到一陣寒冷。


    身邊的嚴更是抖了一下:“媽呀這麽涼!剛才空調溫度還很舒服呢,誰把它調得這麽低!”


    他連忙想去調餐廳裏那台立式空調,走近之後看到了顯示屏上的溫度,頓感困惑:“這溫度沒調過啊,怎麽製冷效果一下子變得這麽好?”


    鬱白的第一反應卻是找人。


    他的目光在餐廳裏逡巡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謝無。


    這家夥到底去哪了?


    失望之餘,鬱白也真的覺得越來越冷。


    原本在收拾餐廳的傭人們亦然,有人打起了噴嚏,有人跟嚴一樣去看空調。


    “怎麽了這是?突然冷得厲害!空調壞了?”


    正在空調前的嚴順手將它關掉,原本徐徐輸送著冷風的出風口緩緩閉合,可寒意沒有消退,反而愈發明顯。


    “不是因為空調啊,好像是外麵傳進來的冷空氣!”


    見狀,屋裏的人們全都滿臉無措,彼此對視一眼,紛紛聳著肩膀哆嗦起來。


    “要不要開熱空調啊?”


    “快開快開,不然等下凍感冒了!”


    嚴特地跑出餐廳感受了一下,發現屋外甚至更冷。


    遙遠的天空中太陽依舊,初夏景色未改,看似一切正常,氣溫卻直線下降,仿佛有一場無聲無形的恐怖寒潮洶湧襲來。


    被室外溫度凍得嚇了一跳的嚴,連忙又跑進餐廳,迴到鬱白身邊,瑟縮道:“草!怎麽會這樣?就算是寒潮過境也不可能這麽快吧,冷死我了!”


    “這明明是夏天啊,怎麽能一瞬間像是入了冬。”嚴麵露驚恐,“不會真要世界末日了吧?!”


    他哆嗦地說著話,忽然看到身邊的好友快步離開了餐廳,連忙高聲阻止。


    “小白你要去哪裏?別出去啊!外麵更冷,屋裏好歹還能開熱空調!”


    可鬱白不僅沒有停下,腳步卻更快了。


    在這片隱隱有些發灰的藍色天空下,他幾乎跑了起來,在愈發寒冷的空氣裏穿過漫漫長廊,跑向剛離開不久的那個房間。


    眼下明明是夏天,卻一瞬間像入了冬。


    其實鬱白也像所有普通人一樣,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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