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站在她身邊的人,然後目光轉而落在她身上。


    刹那之間,那雙原本一片空寂寒徹的眸底,躍起一絲轉瞬即逝的微波。


    他就那麽放肆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見她絲毫沒有膽怯,甚至膽大地亦迴看過來,忽然輕輕扯起嘴角笑了。


    奚岄不明所以,他變得很陌生,帝王總是喜怒無常,就比如他剛剛還皺著眉滿臉不高興,現在卻又笑了。


    她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更何況他笑得一點都不友善。


    但誰叫他現在是皇帝,而她隻是個剛入太醫院不久的太醫,這該死的尊卑之別迫使她不得不迴應他,於是她規矩地行了一禮,也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你可知,陛下為何遲遲不召見你?”


    身側的人忽然開口,他盯著前方,舉止神態大方得體,讓人遠遠看著是恭順又謙和。


    奚岄不想理他,他自顧自又繼續道:“你應該也知道,他如今風光無限,多少女人喜歡他的權勢地位——”


    他說這些話時似乎在打量她的神情,想從她臉上捕捉到什麽。


    “不過她們也實在蠢,與其爭來奪去再分一杯羹,倒不如另擇良木而棲,你說是吧?”


    瞧這話說得。


    她實在不能再和這人聊下去了。


    早知道,她就不該顧念著昔日那點勞什子同門情誼,把他的頭疼給治好了,才隔三差五的有力氣跑出來煩她。


    她就該狠狠心,讓他繼續呆在寢殿裏疼著算了,也不至於現在自己被他煩得腦仁唿唿作痛。


    奚岄咬了咬牙:“王爺,後宮之事下官不敢妄議,也不願插足,自入太醫院那日起,下官便一心於醫術,盡心為陛下效力。”


    這一筐子口水話說完,他有些啞口無言了,也不知她是裝不懂還是真不懂,卻也無可奈何地止住了話頭。


    為主的那輛馬車從他們麵前經過,堂而皇之地在城內行駛,無人阻攔。


    後麵跟隨的人馬見狀,紛紛徒步跑過來,低著頭跟在馬車後麵。


    這裏麵——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物?


    居然這麽大的排場,竟公然在皇帝麵前漠視宮規,浩浩蕩蕩地坐著馬車入城。


    奚岄好奇心起,瞥了眼好不容易閉了嘴的人,想問他,糾結了一會兒還是作罷。


    “奚太醫。”


    馬車緩緩駛過,緊跟著從眾侍從中穿過一人,是何統領。


    他徑直朝著奚岄過來,卻不看她,低垂著的雙眼隱在濃重的夜色裏。


    他一拱手,聲音依舊冷淡:“陛下有請。”


    奚岄眉心一跳——她這是終於熬出頭了嗎?


    這些天來她一直沒有麵聖的機會,連溜須拍馬爭取都無從下手,誰想今天居然就莫名奇妙被召見了。


    冷靜地應下,奚岄將欣喜之色掩藏好,跟著何統領往前走。


    她暗自下定決心,待會要好好展示一番醫術,這樣今後才能被重用,她也能時常光明正大為他診脈,再也不用趁半夜偷偷摸摸了。


    “等等!奚岄——”


    身後那煩人的家夥又在嚷嚷了,這次竟直唿她的名字。


    奚岄不甚在意,也不忘迴頭對他再行一禮,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然後便順理成章地走了。


    殿門在她麵前徐徐打開,奚岄才意識到,她方才被一路領著,進的不是他的書房,而是寢殿。


    她站在門口,秀眉蹙起,一副很糾結的樣子。


    雖然他的寢殿她早已經來了無數次,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輕車熟路,但以太醫身份還是頭一迴。


    何況太醫院有規定,不論資曆性別,所有太醫給主子就診時,一律不能入內殿。


    直覺告訴她,這絕對有詐,沒準是他在考驗自己。


    生死垂危之際他都不允許太醫入殿,更何況她個才剛上任不久的新人。


    見她呆站著不動,何統領也不催她,把人帶到後就自然地功成身退了,徒留奚岄一人站在殿門前。


    想明白了這些,奚岄後退了半步,一拱手,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直恭順:


    “太醫奚岄,前來拜見陛下。”


    殿內還是隻點了寥寥幾盞燈,他似乎不習慣太亮的光線,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今夜更亮了一些,而且不像是尋常燭火發出的亮光。


    她此時垂著頭,無法像從前隱身時那樣四處逛蕩,隻能靜靜等殿內的迴應。


    等了一會兒,裏麵鴉雀無聲,就在她懷疑是不是根本就沒人在時,餘光出現一抹素白色身影。


    他緩步走出來,明明身形高大,步子卻很輕,落地時幾乎沒有聲音。


    奚岄屏住了唿吸,莫名有點緊張。


    這幾日,她光是聽聞這家夥的一些所作所為,都不得不對他改觀:雷霆手段、殺伐果斷不帶片刻手軟,偏偏又披著那個呆瓜北溟熠的皮,整天穿著一身素衣,反倒叫人更膽顫。


    “你——”


    他終於出聲,尾音拖長,語調意外地放得很輕,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溫柔。


    奚岄正有些恍惚,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又聽他很快恢複如常,繼續道:“你是要朕親自迎你才進來嗎?”


    她有些汗顏,這話一出,她更為難了,閉了閉眼解釋道:“陛下,這不合規矩。”


    更何況這還是你自己定的奇葩規矩,年紀輕輕記性這麽差,聖果都救不了你。


    奚岄心裏默默吐槽,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她想起白日裏那個滿臉發紫指著她罵的美人。


    狐媚子,勾引君上……


    聽著離譜,至少在外人看來,就是這麽一迴事,不然為什麽剛剛還一群人,現在連個人影都見不著了。


    好一招借刀殺人——


    如果她今夜真的進了這道門,不用他動手,後宮那群女人就會先把她撕個粉碎。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他。


    想到這,她抬起頭,一時間忘了那些繁瑣無用的宮規,直直地盯著眼前這個罪魁禍首看。


    他似乎沒料到,眉眼含笑,一臉饒有興致,任由她打量著自己。


    “陛下,下官自入職以來一直安分守己,更何況,還是您親自封的正五品。”


    雖然冊封時他根本沒在場,派李院使行的冊封,說是不比浪費時間在這些無用的形式之上。


    她言語中暗示意味明顯,望他慎重考慮,別毀了太醫院來之不易的新員工。


    他突然沉沉地歎了一口氣,不答她的話,轉身進去拿了一樣什麽東西,捧在手裏,不間斷地發著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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