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轉身,發現北溟熠半邊身子浸在池水裏,腦袋軟綿綿地枕在手臂上。


    明明是睡著的,可身體卻無意識地顫抖著,唇色被凍得發紫。


    完了——她怎麽把這事忘了!


    此時已入夜,他平日裏都無法獨自抵禦這天境的寒氣,更何況是泡在這寒池水中。


    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這輩子都會愧疚難當——


    慌亂之中,奚岄連忙也踩進水中,將白得像紙一般的北溟熠緊緊抱住。


    她的手掌附上他冷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盡可能地用她身上的仙氣為他抵禦寒冷。


    但一種強烈的恐懼感還是彌漫上心頭,她的手都控製不住發顫:


    “喂你醒醒!可得撐住了,咱倆的賬還沒算完!”


    寒池水麵上泛著細碎的星光,倒映著兩人互相依偎的身影,不知過了多久,奚岄抱著他,漸漸疲憊得睡著了。


    突然間,北溟熠頭上的紅發竟然再次發出了奇異的光亮。


    緊接著一股淡紅色仙光鋪天蓋地般湧出,纏繞在他周圍,又緩緩地注入他的身體。


    很快,光亮盡數消失,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北溟熠的唇瓣稍微有了血色,緊鎖的眉頭鬆開,無意識地靠在奚岄身上沉沉睡去。


    ——


    瀾羽殿。


    蒼梧坐在聖樹之下,背靠著樹幹,腳邊是一隻粉白的靈兔。


    他用手輕輕摸著,眼神晦暗不明,“你說,奚岄為何這般護著那妖獸?”


    他抬起手,細細端詳著上麵的傷口,“她竟然為了救一隻妖獸,出手傷我?”


    那時他本已快要將那妖獸殺死,突然被一道的仙力中傷,才迫使他停了手。


    他迴頭一看,可偏偏來人是奚岄……


    聖樹的結界之外。


    北溟熠癱倒在地,奄奄一息,奚岄擋在他身前,怒目圓睜地瞪著蒼梧厲聲道:


    “蒼梧上神,你是要在天境隨意屠戮生靈嗎!”


    蒼梧愣了許久,最後將流著血的手背在身後,眼中的殺戮與狠厲之色盡數斂去。


    他苦澀的扯著嘴角道:“不是的奚岄,你誤會了……”


    他努力將聲音放緩解釋道:“奚岄,你可知這妖獸聲稱是你的靈獸,可他既無靈根也並非幼童,


    他日日潛伏在你身邊,今日更是到我這瀾羽殿來偷摘聖果,他很可能是妖界潛伏的細作——”


    “蒼梧上神。”


    奚岄冷冷出聲打斷他。


    “偷摘聖果之事我實在不知,還請上神贖罪,至於其他,就不勞煩上神憂心了——告辭。”


    他未說完的話再來不及開口,就見奚岄將那妖獸護入懷中,將他視作瘟神鬼怪般遠離……


    “不勞煩?好一個不勞煩。”


    猛然間,蒼梧攥緊了手,用力到傷口又開始冒出點點血珠來,一滴一滴地,落在靈兔雪白的毛發上,鮮紅得紮眼。


    但他似乎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也不打算用仙術療愈傷口,隻是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變得猙獰的傷口,眼底一片冰涼。


    他想起奚岄看向他的眼神,隻覺得心口發疼。


    那眼神,像極了當年屠魔之戰時,她為了那魔尊之子求情時一般,充滿了仇視與憤恨。


    可明明那雙眼睛,從前是含著笑看著他的。


    自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對著他笑過,大多時候都是冷淡又疏離的。


    靈兔蜷縮在他腳邊,動也不敢動,身體顫抖著蜷縮在一起。


    蒼梧忽然笑了起來,單手揪著靈兔的耳朵提起來,笑得淡然又平靜,柔聲道:


    “你在瀾羽殿修行,也有數百年了吧?”


    他眸中一閃而過的陰翳,但很快隱去:“你靈根受損,再修煉百年也化不了人形。”


    “不如,我助你早點化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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