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陶冉放心,陶冉卻不能完全放下心。她明白年鳳清隻是安慰她,魏氏撤資後的資金缺口如果不能及時補齊,對陶氏來說仍是重創,這也正是魏括想要看到的。


    她握住年鳳清的手,振振有詞道:「我會去拉投資,努力補足資金缺口的。」


    年鳳清擺擺手,她更在意另一件事。


    她有些審視意味的看著陶冉,問道:「你對魏家那小子真的沒意思?」


    陶冉本提著的一口氣因為她的這一句話而破防,她哭笑不得,「沒有,真的沒有。」說了兩遍,是真的沒有,就是為了讓年鳳清相信。


    年鳳清瞭然點著頭,一麵自己轉動輪椅要離開,一麵又慢悠悠道:「我懂,畢竟你喜歡聞醫生嘛。」


    陶冉整個人有片刻愣住,反應過來後三兩步衝到年鳳清麵前,耳尖悄咪咪爬上粉紅,想否認又覺得沒必要,片刻,她假意咳咳嗓子,狀似不經意問道:「您怎麽知道?」


    年鳳清有許久沒見過陶冉這副有些嬌羞的模樣,看了好一會才道:「就護士台那幾個小護士天天講,全醫院估計都沒有不知道的。」


    張雪她們幾個?她不是特意囑咐過麽。隨後陶冉想明白後又覺得沒什麽不可能的,畢竟她那天抱聞嘯太過高調。隻求她們沒有將之前醫鬧的那件事說出去。


    「還有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隻是之前吃不準陶冉對聞嘯是個什麽態度,是感激還是其他。


    那視頻年鳳清也看了,大眾的焦點還是放在醫生與病人之間的矛盾身上,對於陶冉的鏡頭一晃而過,這才讓她沒有完全暴露在大眾視角下。


    雖說聞醫生這人年鳳清是滿意的,一開始還有撮合之意。但兩人真正擦出火花,她反而還是害怕。


    想了又想,年鳳清對陶冉道:「冉冉,你記住。再喜歡一個人,都不要去為他搏命。」


    陶冉愣住一會,隨即捏住年鳳清的手心,笑著道:「誇張了啊。」她就是替他擋一下,哪裏就扯到搏命了。


    年鳳清無奈嘆息,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沒用。她轉移話題,又深深看陶冉一眼,「你想過麽,魏氏撤資,意味著當年的約定不再作數。你……」


    「我有心理準備的。」這幾年來,她一直都有心理準備。


    年鳳清靜靜看她一會,看她有些蒼白的小臉上滿是鎮定,未見一絲慌亂。她道:「那有些事我們可以準備起來了。」


    陶冉輕聲嗯著。


    「走吧。」年鳳清緩緩唿出一口氣,對陶冉說道。


    陶冉站起,雙腿有些發麻,緩著一會才推著年鳳清往前走去。她看向她奶奶濃鬱的蒼蒼白髮,明白也許接受陶行遠的死亡,對她來說還是最不願麵對的事。


    所以才會常年備著他的拖鞋,常年撫摸他的相片,常年不能聽到那個名字。有些緘口不言,本身藏著巨大的傷痛。隻有自己才知道,有多少個一夜無眠,多少次淚流滿麵。


    可她們還是要試著去接受。


    ——


    陶氏集團這幾天的風波驚動了整個海寧市。聞厲從報紙上看到陶冉的照片,第一眼覺得熟悉,肯定見過,就是在哪見的想不起來。


    他持續關注這件事好幾天,終於尋得一點蛛絲馬跡。多年未見,報紙上的女人褪去青澀,麵容精緻,但仍是能與當年那個明媚皓齒的小姑娘畫上等號。他想起來了,這不是之前跟在他那個古怪弟弟身後的小姑娘麽。


    怎麽,是陶家的千金?


    聞厲笑了笑,覺得有點意思。他撥了內線,讓秘書好好查查聞嘯與陶冉之間發生的事,然後一五一十向他匯報。


    與此同時,聞嘯正在接待一位特殊的病人。一位飽經風霜而又麵容慈祥的老人。他是他獨立看診以來的第一位病人。


    聞嘯將手中的檢查報告看了又看,直到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按住紙質報告另一端,他抬眸,


    丁循山臉上帶著點笑,問他:「怎麽樣了,聞醫生。」


    聞嘯的雙眼有些躲閃。他第一次有想躲閃病人眼睛的衝動,第一次任性地不想把這報告上的內容說出來。


    可他是位醫生。聞嘯緩了緩,沉聲道:「老人家,您需要住院。」


    丁循山麵色如常,仿佛早就料到般,竟逐漸笑開來。


    他說:「這樣也好,老伴死後的每一天都是多賺的。」現在終於是要陪她去了。


    聞嘯道:「我現在為您辦住院手續。」


    丁循山搖著頭,過了一會說:「明天吧。聞醫生,我還有點事沒辦完。」


    聞嘯想了想點頭,「那您明天一定要來。」


    「好。」丁循山答應著,又問:「您有空麽?想跟您聊會天。」說著不好意思笑了笑。


    聞嘯點頭,這是上午門診的最後一個病人,他有很多時間。


    丁循山緩緩說道:「想跟您說點我跟我老伴的事。兒女們在外地各自打拚,迴家沒人陪我說話。興許是明天要住院了,有點多話。您聽聽就好。」


    聞嘯搖頭說了句「不會」。


    然後丁循山似乎陷入了迴憶,說道:「我跟我老伴是相親認識的,一來二去就看對眼,然後結婚,生了一雙兒女,本以為日子就這麽平平常常,可誰知她病了,病得很重,我救不了她。」他頓了好長時間,才又說著:「人人都說婚姻不就是搭夥過日子,過去我也這麽覺得,可當她病了,我才知道為什麽相親無數人,隻有她可以結婚。可惜我明白得太晚。從前總愛許她些總也完成不了的願望。她臨終前,我問她還有什麽想做的事沒有,她說想環遊世界,想瘋狂。循規蹈矩一輩子,從沒有瘋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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