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開著小夜燈,但是窗外無邊的漆黑無不告訴著真希,現在還是晚上,太陽還有一段時間才會升起來。


    隻是……為什麽在這個時間點,她的手機會響起來了呢?


    累極的雲哲還在沉睡之中,真希小心翼翼地坐起身伸手拿起了手機……是陳玉珊的電話。陳玉珊怎麽可能知道真希的這個電話號碼?陳玉珊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不想吵醒雲哲,真希果斷地按下了靜音,但是真希卻還在遲疑,她該接聽嗎?


    真希突然想起當日醫院打來電話說許宗耀跳樓了……那時候,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窗外也是這樣漆黑得駭人……想起許宗耀,真希果斷地掛斷了陳玉珊的電話。關機,把手機放在床頭櫃的櫃桶裏,真希重新躺迴到床上,但是無論真希如何用力地閉上眼,她都無法再入睡了……陳玉珊到底為什麽在這個時間點給她打電話?這個問題一直糾纏著真希讓她無法心安。


    真希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很久,雲哲半夢半醒地翻身把真希摟在懷裏,他沙啞的聲音溫柔地在真希的耳邊問著:“怎麽了?睡不著嗎?”


    真希繾綣在雲哲的懷中,她又一次努力地想要閉上眼睡覺,但是……無法,雲哲睜開眼,就著昏暗的夜燈燈光,雲哲看到了真希臉上的複雜和擔憂,雲哲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真希幽幽地看著雲哲,說:“剛剛……舅母給我打電話了,但是我沒接聽,然後,我就睡不著了,我一直在想,她為什麽要在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


    雲哲伸手摸了摸真希的腦袋,雲哲說:“她可能隻是不小心按到了。”


    真希搖頭道:“不會的,據我所知,她晚上睡覺都是關機的。”


    “既然你不想聽玉珊姐的電話,又擔心玉珊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幫你打個電話過去問問吧。”雲哲在真希的額上印下一吻,然後他坐起身伸手從床頭櫃裏拿起了他的手機。


    真希坐在雲哲的身邊靜靜地看著雲哲撥打陳玉珊的電話,但是得到的迴應是“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雲哲放下手機安撫真希說:“她已經關機了,可能是睡了,我想她可能是應酬迴家太晚,然後關機的時候不小心按到你的電話號碼而已。”


    真希不安地點了點頭,現在也隻能這樣想了。


    雲哲抱著真希重新躺在了床上,真希睡不著了,雲哲也不敢輕易地閉上眼睛。


    ****


    汽車後座,真希和雲哲並肩而坐,從昨晚到現在,真希的心一直都在莫名地忐忑著。


    “還在擔心玉珊姐嗎?”雲哲伸手握住真希的手。


    “不是。”雖然心中擔心,但是真希不想承認,因為陳玉珊沒有資格讓真希擔心。


    盡管真希不承認,但是雲哲還是拿起手機撥起了陳玉珊的電話,但是陳玉珊的手機還是在關機狀態,接連打了好幾次,關機狀態終於轉為占線狀態了,這個時候,真希的手機響起了,是陳玉珊。


    真希還是遲疑,但是在雲哲的鼓勵下,真希接通了電話。


    “表姐……”電話那頭是一把啜泣的男聲,能用陳玉珊的手機給真希打電話,並叫真希表姐的男生,就隻有許宏景了。


    “宏景嗎?你怎麽了?”真希心中的不安越演越烈。


    “媽媽走了……她給你留了一封信,因為我們要處理的事情還很多,如果表姐有時間的話……能到我們家來取一下信嗎?”


    “走了?”真希的心不安地擂動著,“……舅母她,去哪裏了?”


    “表姐……昨天晚上後半夜的時候,媽媽在爸爸跳樓自殺的地方,跳樓自殺了。”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電話那頭的許宏景已經無法自已地泣不成聲了。


    真希驚慌失措地睜大眼聽著許宏景熟悉的哭聲,不可能,陳玉珊昨天明明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跳樓自殺了呢?而且是昨晚後半夜的時候……難道就是在打電話給真希之後的事情嗎?真希以為她很討厭陳玉珊,直到現在真希才知道,她還是會為陳玉珊的離去而感到難過。


    看著真希麵如死灰的臉,雲哲緊張地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真希木然地放下手機,她轉頭看著雲哲顫抖著地哽咽著說:“舅母她……在昨晚後半夜的時候,跳樓自殺了。”


    錯愕了幾秒之後,雲哲把真希緊緊地摟在懷中,“不要傷心,你現在想去哪裏?我帶你去。”


    真希閉上眼睛沉重地說:“到……舅母家,宏景說,舅母給我留了封信。”準確來說,是遺書。


    ****


    來到陳玉珊家,房子裏的擺設和從前一樣,這是一種讓人心酸心痛的熟悉感。


    許欣兒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願意見人,不怪她,一個20歲的小女生接連失去了父親和母親,現在的許欣兒心中的痛真希感同身受。


    許宏景紅著眼圈把一封厚厚的信遞給真希,許宏景說:“其他的親戚在樓下正準備上來了,表姐這樣下去可能會碰到他們的……如果表姐不介意,表姐和表姐夫可以先到我的房間坐一下。”許宏景和許宗耀不單隻長得越來越像,就連體貼的性子都如出一轍,他知道真希不喜歡看到那群沒有感情的親戚。


    雲哲拍了拍許宏景的肩膀以表示感謝,然後雲哲就扶著麻木的真希走進了許宏景的房間。真希和雲哲坐在床邊上,雲哲一手摟著真希顫抖的肩膀,說:“真希,不要難過了,看看玉珊姐給你寫了些什麽吧。”


    真希聽話地打開了陳玉珊給她的信封,雖然信封很厚,但是陳玉珊的信卻不算太長——


    “真希,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也不願意再和我多說一句話,但是有些話,我還是想告訴你。


    我一直都以為,宗耀選擇自殺是因為他懦弱,是他想逃避病痛的折磨,直到那天聽到你和鍾漫姿爭吵的內容,我才知道宗耀的死居然是因為我……雖然我現在說什麽都於事無補,但是請你相信我,在宗耀死之前,我和周弘隻有酒後糊塗的一次……宗耀死後,我無依無靠,唯一的辦法也隻能投靠周弘了……這段日子,留在周弘的身邊,錢我有了,麵子我也開始有了,我也做了老板娘了,但是我心總是空空的。


    周弘剛開始的時候對我很好,但是慢慢地也開始對我唿唿喝喝,拳打腳踢,當初和宗耀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我們不算富裕,但是宗耀從來沒有大聲地說過我一句……前些天,我無意之中偷聽到周弘說電話,我才知道周弘和鍾漫姿是一夥的,當年就是周弘故意把我灌醉,然後拍下照片發給鍾漫姿的……周弘是個禽獸,我真是瞎了狗眼了……


    真希,對不起,是我對不起宗耀,是我對不起你。


    算算時間,當年那兩百萬你是問旭炎借的吧?我相信,當初如果不是我逼你嫁給方博彥,你也不用淪為旭炎和鍾漫姿之間的炮灰,真希,對不起,我知道無論我說多少句對不起,我都無法彌補我對你的傷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你舅舅的身邊,好好地照顧他,算是贖罪……希望他能原諒我吧。


    最後,我把兩百萬還給你,雖然我知道你現在不差這個錢,但是求你收下了,讓我安心地上路吧。”


    幹涸的眼淚劃過真希的臉頰,原來讓這封信沉甸甸的不是遺書,而是這張兩百萬的支票,對啊……真希差點就要忘了,她還欠旭炎兩百萬呢。


    聽著房間外那股讓人不適的吵雜,真希閉上眼靠在雲哲的肩膀上,如果閉上眼關上耳朵就能逃離現實的侵蝕,那,該多好啊?過了很久很久,房間外才逐漸安靜了下來,許宏景敲了敲門之後走進了房間裏,許宏景的眼睛還在微紅著,這個年紀要讓他獨自承擔這一切,許宏景心中一定也有無數難以言喻的痛苦吧?


    真希坐直身子示意讓許宏景坐在椅子上,然後真希把信封裏的支票遞給了許宏景,真希說:“宏景,這個你拿著吧。”


    許宏景搖頭說:“這是媽媽還給你的,我不能收。”陳玉珊有時間給真希寫信,自然也會有時間給許宏景寫信的。


    真希知道許宏景的脾氣,所以她也不多加強求了,真希問:“宏景現在在什麽地方上班?”


    許宏景說:“就在一家外貿公司,公司的規模雖然不大,但是我現在需要的是積累經驗,等我有足夠的經驗了再考慮其他也不遲。”


    真希說:“如果你對現在的單位不是很滿意,我們公司也在請人,你可以來試試。”畢竟,許宏景身上流著許宗耀的血,真希不忍心看著許宏景和許欣兒孤苦無依。


    許宏景強撐著心裏的苦微微地笑著說:“表姐,過去我還小,家裏很多事情你都幫我擔著,但是現在我長大了,也出來社會工作了,以後的路我想靠自己好好地去摸索。”


    “宏景……”真希感觸了,因為真希在許宏景的身上看到了太多許宗耀的影子,“我不是想左右你的決定,我隻是希望可以稍微幫助到你,我想你的人生可以走得更順暢一些。”


    許宏景微紅的眼眶變得更紅了,“表姐,爸爸和媽媽都說了,我們家欠你的太多了,爸媽那麽努力地掙錢供我上學,不是為了讓我成為表姐的負擔的。”


    “宏景……”真希還想勸說,但是雲哲卻打斷了真希的話。


    “真希,你就讓宏景自己做決定吧,宏景已經長大了,是男子漢了!”雲哲用力地拍了拍宏景瘦弱卻也結實的肩膀,“迴頭我給你留個電話,以後有什麽想不通的,不明白的,或者是遇到什麽問題都可以找我。”


    “謝謝,表姐夫。”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是許宏景和雲哲一見如故了。


    真希哽咽著點了點頭,“那欣兒……”


    許宏景說:“表姐不用擔心,欣兒有我,我不會讓她胡思亂想太久的……但是,今天畢竟是第一天,我們就讓她好好地再哭一會吧。”


    雲哲問:“葬禮,是什麽時候?”


    “明天,”許宏景看著真希,“表姐,你會出席嗎?我不是想強求你出席,我隻是……”


    “我明天會出席。”許宏景的體貼讓真希無法拒絕。


    許宏景憋紅著眼哽咽著說:“表姐願意出席,媽媽在天之靈,也一定會感到很欣慰的。”


    ****


    隻有黑與白的靈堂裏,哭聲一片。


    真希和雲哲坐在角落裏,看著那些許久未見的遠房親戚哭紅著眼,真希第一次覺得,她或許也該多流兩滴眼淚用以祭奠。


    可惜,真希擠不出眼淚來。雲哲一直在真希的身邊緊緊地握著真希的手,真希感謝雲哲,是雲哲手中的溫暖讓真希感受到生的幸福。


    事實證明,靈堂裏最多的不是哭泣的人,而是不速之客——鍾漫姿又一次出現在靈堂裏,身後還跟著看不出情緒的周弘。


    許宏景和許欣兒認得周弘,卻不知道鍾漫姿是誰,但是無論鍾漫姿是誰,她腳上那對紅色高跟鞋都讓許欣兒不高興!


    許欣兒自動忽略周弘,她攔住了周弘跟前的鍾漫姿,許欣兒激動地說:“你是誰?穿成這樣到我媽媽的靈堂是什麽意思?”或許,許欣兒以為鍾漫姿是周弘的妻子,所她才會這麽激動;也或許,許欣兒不認為鍾漫姿是周弘的妻子,她隻是純粹地看不慣鍾漫姿臉上藐視一切悲傷的傲慢。


    鍾漫姿斜眼看了許欣兒一眼,她滿臉的不屑擺明了就是不願意和許欣兒多說一句,站在一旁的陳玉良趕緊走了過來,陳玉良仍算恭敬地對鍾漫姿說:“旭太太真是有心,居然百忙之中抽時間參加我妹妹的喪禮,我代表妹妹謝謝你了。”鍾漫姿這個旭太太現在能有多忙?說出來簡直就是笑死人了。


    鍾漫姿冷笑了一聲,“不用謝我,我隻是路過過來看看而已。”


    許欣兒怒斥,“路過看看?你以為這裏是商場嗎?”


    鍾漫姿低眼看了許欣兒一下,鍾漫姿說:“小小年紀就這麽伶牙俐齒,果真你們家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啊。”鍾漫姿當然不是以為這裏是商場了,但是任何能看到簡真希傷心的地方,都是鍾漫姿的遊樂場!


    鍾漫姿看了兩眼坐在角落沉默不語的真希,看著真希臉上的悲傷,鍾漫姿愉快地笑了。鍾漫姿忘乎所以的笑讓靈堂裏麵哭著的人殺紅了眼,陳玉良一向是狗腿的,但是他此刻也無法接受鍾漫姿無理的挑釁,陳玉良說:“既然旭太太已經看過了,那旭太太就請迴吧!”陳玉良極力讓他的話聽上去是禮貌的,畢竟那個人是旭太太鍾漫姿。


    鍾漫姿冷笑著說:“我是看夠了,但是周弘還沒有啊!畢竟周弘和陳玉珊是老相好了,你們總該讓周弘好好地送一送陳玉珊吧?”


    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周弘,周弘臉上的表情更加複雜了,但是誰都看得出,周弘現在最想的就是離開這裏。


    許欣兒用力地把周弘往靈堂外推,她一邊推一邊說:“我不認識這個男人,我媽也不認識這個男人!你們都給我離開這裏!”陳玉珊自從跟了周弘之後,時常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就算許欣兒再傻都知道周弘對陳玉珊一點都不好!


    鍾漫姿一手握著許欣兒的手,鍾漫姿說:“你媽可是和周弘出軌了才逼死你爸的,你現在居然敢說你媽和周弘不熟?”


    鍾漫姿的話像一個重磅炸彈投擲在靈堂裏,被轟炸後的靈堂隻剩一片駭人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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