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香附,我問你……”


    “如果你是一名非電路集中控製、需要人工轉換道岔的火車司機,恰巧刹車失靈,前方有左右兩條軌道,左邊那條軌道上有五個人,而右邊那條軌道上隻有一個人。”


    “現在,你隻有兩個選擇,第一,往左開,你會撞死這五個人,而救下右軌道的一個人。第二,往右開,你會撞死這一個人,而救下左軌道的五個人。”


    言蘿看似溫順無害地笑了笑,這副模樣令趙香附毛骨悚然。


    “你選哪一個?”


    趙香附沒有迴答,或者說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你願意救這四個壞人,還是願意救這六十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如果這些受害人裏,有你的親人、你的朋友呢?你會不會改變主意?”


    言蘿笑得更諷刺了。


    “我猜,你會選擇第三種,強行將貨車駛離軌道,哪怕你這麽做,很可能會讓整車人陪你一起送命。在你看來,車上這幾百上千號人不是你直接撞的,他們死於‘意外’,你手上幹幹淨淨,心裏坦坦蕩蕩,不用背負任何責任。”


    關鍵時刻不能做出取舍,猶豫不決,隻會惹出更多的麻煩。


    “趙香附,這樣的你,有什麽資格站在道德製高點指責別人?”


    趙香附被這一連串的逼問惹毛了,反駁道:“你這個劊子手,又有什麽資格來指責我?”


    “不是你先給我扣道德的大帽子嗎?怎麽,你扣得,我就不能反扣迴去?”


    言蘿煩躁地揪了揪頭發。


    天知道她究竟有多想搞死這雙標狗。


    “哦對了,或許,我應該讓你看一看你前世是怎麽被這四個人欺辱的,好教你從衛道士的神壇上走下來,站在受害人的角度,好好想一想他們究竟該不該死?”


    言蘿廢話這麽多懟趙香附,權當發泄。


    否則別人還以為她心虛,自個憋屈個半死,壓抑成了神經病,脾氣一上來,直接把女主給弄死了,到時候沒法跟破係統交差。


    媽蛋,想完成個任務,怎麽就這麽難!


    【好!】


    係統四不像獸在旁邊喝彩。


    它早就搬出小板凳,津津有味地一邊嗑瓜子,一邊觀賞這場精彩的姐妹撕逼表演。


    【守護神老姐,控製一下你的暴脾氣,千萬別上手啊。】四不像獸湊完了熱鬧,終於記起盡一下職責,給言蘿提了個醒。


    它想起言蘿那愛與正義的雙殺一腳,補充道:【上腳也不行。】


    “我可以拔劍麽?”言蘿認真臉。


    【……那就更不行了!】四不像獸跳了起來,【你的積分是-!負的!照這個速度扣下去,遲早有一天你會被丟肉啥文裏。】


    言蘿平淡地“哦”了一聲,不以為然。


    【就是不停地給你喂春\/\/藥,讓你每天被男一男二男三男四男五輪流壓,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那種懲罰位麵。】四不像獸呲著大板牙威脅道。


    “……”言蘿笑容和善,“你再說一遍。”


    四不像獸火速搬著小板凳躲迴虛空之門。


    這會子,趙香附終於迴過神來了。


    “你說那四個人有案底,以後也會繼續犯案,沒有任何證據,誰知道是真是假?你覺得你在伸張正義是嗎?你有沒有想過,你自作主張非法剝奪他人生命,會給他們的家人帶來多大的傷害?”


    “他們作案的時候,難道就考慮受害者家人的感受了?趙香附,你可真有意思。”


    言蘿似笑非笑。


    她從不標榜自己有多高尚。


    可是,她憑什麽容忍一個沒比自己高尚到哪裏去的人來指責自己?


    “我言蘿所行之事,全憑喜怒,無所謂什麽正義不正義。天下是非善惡本就一體,沒有真正的善,也不會存在毫無緣由的惡。何謂正義,何以不可,何人來斷?你麽?”


    趙香附漲紅了臉,仍舊據理力爭。


    “當然是由法律說了算呀!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可我覺得,他們或許有罪,但不一定至死。你隨意剝奪他人生命,不審不問不聽辯解直接動私刑,這是不尊重法律、輕視人權的表現。”


    “哦,你是被強未遂的受害者,因為你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所以你就可以代替其他受害人原諒加害者,放縱加害者繼續作惡?這是什麽邏輯?”


    言蘿嗤笑。


    “如果他們已遂了呢?你還能想當然地原諒他們麽?”


    站著說話不腰疼。


    針沒紮到身上來,人們是不會感覺到疼的。


    什麽叫做感同身受?


    沒有身受,何來感同!


    很多人在受了委屈時,現實中不敢反抗,慫如包子,隻能在互聯網上匿名吐槽求安慰。


    他們不明白,通過自揭傷疤的方式來求安慰求認同,是世上最沒意義的行為。


    因為,沒經曆過的人,不能理解你的痛苦,隻會覺得你矯情。


    正在經曆著的人,互相宣泄互相抱怨,各自抱著一堆負能量失眠。


    而經曆過的人,雖則懂得這種痛苦,卻因為時過境遷,迴想往事,反而更多的是自嘲,風輕雲淡地開導著:你不過一時鑽了牛角尖,等你走出來,你會發現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破事。


    那麽,問題解決了嗎?


    沒有。


    人們以後看到你,隻會想起你那些醜陋不堪的傷疤。


    在某些時候,這些傷疤,甚至會成為他們取笑你、攻擊你的道具。


    而趙香附,正屬於第三者。


    她前世曾經經曆過,但卻忘得一幹二淨。


    她今生沒有來得及經曆這些痛苦,就被言蘿救下了。


    正因為如此,趙香附才能夠輕描淡寫地提起這件事。


    她自詡為受害者,卻不能真正理解受害者想要將壞人碎屍萬段的激憤心情。


    沒有身受,自然就不存在所謂的“感同”。


    “你不要轉移話題,我說你輕視人權,你還不承認嗎?”趙香附非跟言蘿杠上了。


    “修道一途,強者為尊,你跟我講人權?”言蘿覺得很好笑,“好吧,入鄉隨俗,既然你要扯人權,我陪你扯兩句。很抱歉,在我眼裏,能稱之為‘人’的人,才擁有人權,而死於我手的這些人,隻配稱之為‘畜生’,畜生是不配擁有人權的。”


    言蘿忽然就想,如果把眼前的人換成前世被糟蹋的趙香附,她還能說出這番正義宣言來嗎?她還會認為,這些人或許罪不至死嗎?


    不。


    她隻會覺得,他們死有餘辜!


    多麽諷刺。


    沒有感同,何來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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