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平舟掃了一眼林澤遠,不冷不熱的說了句不必客氣,便徑直走到了主位上坐下。


    “你也坐吧。”


    “多謝世伯。”林澤遠又是一拱手,隨後才重新落座,恭恭敬敬的姿態做的十足。


    “本官之前有政務要處理,一時怠慢了,林公子見諒。”胡平舟刻意以本官自稱,想要疏遠林澤遠的態度,擺得清清楚楚。


    林澤遠眼底劃過一抹不悅,但緊接著,又飛快的露出恭敬笑意。


    “世伯政務繁忙,是我叨擾了,還望世伯見諒。”


    聽著對方這一口一句世伯,喊得親親熱熱,再看看林澤遠的神色從容,並無什麽求人的尷尬之色。


    胡平舟心底有一瞬間的遲疑,難道說是自己誤會了對方,今日前來並不是想要走捷徑?


    想起昔日的故鄉之情,胡平舟語氣也稍微和緩了一些,“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雖說聽了之前的那些事情,對於林澤遠他實在沒什麽好感,不過對方若真的隻是拜會,或者所求之事不涉及朝堂,看在往日情分上,他也許還能幫一把。


    若放在以前,林澤遠必然要虛以委蛇一番,畢竟他最擅長的就是一邊圖謀算計,一邊裝作一副清高模樣。


    可現在,他滿心都是自己在翰林院從九品的窘境,還有昨日裏,楚歡顏又派人登門說要解除婚約,以及月依依不小心說漏嘴的接客一事。


    心頭急切已經讓他亂了陣腳,沒有注意到胡平舟的神色,匆匆站起身開口。


    “世伯,說來慚愧,我父親當初對我寄予厚望,可如今我卻隻是翰林院的一個區區從九品,而且還被人陷害欺辱,我實在走投無路,所以才想請世伯看在與我父親的交情上,稍微出手相助。世伯的大恩大德,澤遠一定會終聲牢記,日後結草銜環,以作報答。”


    胡平舟剛剛緩和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如果此刻,林澤遠高潔正直,又有才學,那自己說不定真的可以幫扶他一番。


    可偏偏,這急不可耐,想要鑽營取巧的模樣,正是他平素最為討厭的。


    “世伯?”見胡平舟不說話,林澤遠抬起頭,正好對上了他那厭惡的目光。


    心頭咯噔一聲,林澤遠意識到自己開口的有些太過著急了,連忙想要補救,“世伯,我剛才……”


    “夠了!”胡平舟一巴掌拍在了旁邊的案幾上,發出重重的聲響,“你父親當年雖然犯下大錯,被下令處斬,可他為官之時,卻也沒有你這麽一副鑽營嘴臉。”


    “世伯,我剛才隻是一時失言,我其實並沒有……”


    “並沒有什麽?”胡平舟冷笑,“並沒有在翰林院中巴結上司,還是並沒有和你的母親一起聯手算計侯府小姐?”


    林澤遠一愣,詫異的看著胡平舟,迴過神後又慌忙開口。


    “世伯,我不明白您說的是什麽意思。翰林院一事其實是個誤會,陰差陽錯才傳出了一些不實的言論。至於和我母親聯手算計楚歡顏一事,更是無稽之談。不知是哪個無恥鼠輩,竟然在世伯麵前傳出這樣荒唐的鬼話!”


    “無恥鼠輩?”胡平舟看著言之鑿鑿的林澤遠,心頭冷笑不止。


    這副模樣,若不是翰林一事是自己打聽的清清楚楚,還有之前的事情,是大哥親口所說,他隻怕真的要被對方給蒙混過去了。


    “沒錯,無論是誰,都是在惡意中傷,此等小人言論,世伯千萬不要相……”


    “胡太醫是我大哥。”胡平舟冷冷開口。


    林澤遠所有的抵賴之言,此刻通通堵在了嗓子裏麵。


    胡太醫?就是那位被楚歡顏請過來把脈的胡太醫?


    之前的事情瞞得過別人,瞞不過他,可是怎麽會如此巧合,他竟然是胡平舟的大哥!


    幾乎是瞬間,林澤遠後背冒出冷汗。


    胡平舟冷哼一聲,“你現在可以離開了,總之,你想靠我走捷徑,根本就是癡心妄想,本官是不會幫你的。”


    “世伯,之前的事情我都是有苦衷的,都是楚歡顏她……”


    林澤遠還想要狡辯一番,可是對上胡平舟的目光,心頭一涼。


    對方從眼神到表情,皆是厭煩至極的冷意,清清楚楚的表示著,不管自己說什麽,都已經沒用了。


    胡平舟這條路,恐怕是……斷了!


    ……


    入夜時分,侯府。


    聽到弦月稟報林澤遠在胡府整整磨了一日,最後失魂落魄的離開,楚歡顏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抬頭看著天邊融融的月色,眸光裏透出笑意。


    林澤遠心機深沉,善於偽裝,按照他的性子,原本能夠在胡平舟麵前裝成一個正直的飽學之士,而上一世,他也正是那麽做的。


    隻不過可惜,最近這段時間的接連受挫,已經讓他無法冷靜下來了。


    尤其是自己和月依依各執一詞,他心底多多少少會對月依依產生懷疑,而這種懷疑和不安,也會讓他越發急切的想要往上爬。


    “放利錢的人聯係好了嗎?”楚歡顏問道。


    “小姐放心,已經暗中派人聯係過了,隻不過林澤遠如今都這麽狼狽了,他真的還會去借那麽高的利錢嗎?”弦月不確定的開口。


    “他會。”楚歡顏語氣篤定。


    林澤遠這種人,隻會把過錯怪到他人的頭上。


    也許之前他隻是怨恨自己,可從今天開始,隻怕他要連帶著胡平舟都一起怨恨起來。


    而哪怕是為了報複,林澤遠都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往上爬!


    正如楚歡顏所料,接下來兩日裏麵,放貸的人隻是在林澤遠麵前不經意的稍微露了個麵,後者就找上了他們。


    隨後因為覺得利錢太高,猶豫著沒有立刻借錢。


    不過楚歡顏確定的是,隻要這條路在林澤遠麵前鋪開,再讓他找到一個可以賄賂官員的渠道,卻又無法從其他途徑弄到錢,林澤遠早晚會豁出去。


    不過是猶豫的時間或長或短罷了,她……不急!


    “小姐,到了。”


    雲辰的聲音響起,馬車停在了三皇子府外。


    楚歡顏下了馬車,打量了一下周圍。


    看來今日這曲水流觴宴著實來了不少人,原本寬敞的府門外已經停滿了各式馬車,門庭若市。


    “小姐,我陪您一起進去。”雲辰開口道。


    楚歡顏搖了搖頭,“畢竟是皇子府中的宴會,帶護衛進去,於禮不合,弦月陪我進去就好。不過……”


    楚歡顏扭頭看向雲辰,壓低聲音開口。


    “你將馬車停的稍微遠些,然後看看是否能暗中潛入,注意莫要讓他人發現。”


    蕭容軒邀請自己前來,十有八九沒打什麽好主意。


    雖說眾目睽睽之下,對方未必真的會做些什麽,不過還是小心為上。


    畢竟,周家那次,她已經吃過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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