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梁婧儀一副不盡然的樣子,皺著眉心,苦惱道:“現今太平盛世,舞刀弄槍賺不來什麽的吧,主要還是看文化方麵。”


    車夫頓時蹬鼻子豎眼:“胡說,謝澤淵才是最牛的,休要再提謝顯之三個字!”


    “哦,所以你是謝澤淵一派的。”


    車夫噎住,訕訕道:“平民百姓站個隊怎麽了?”


    梁婧儀卻不順著他的話繼續說下去,折轉角度問道:“你是誰?”


    “我就是個養家糊口的……”


    “拉人從奉京到雍城多少銀子?”


    “……”


    “今年拉車行情如何?”


    “……”


    “身上這件衣服哪買的,用了多少錢?”


    這個車夫可以胡謅,信誓旦旦道:“城南李記布鋪,五個銅板。”


    “錯。你身上這件衣服打了很多補丁,一看就是穿過好多年。就算記性好記住了當時在哪買的,也需要停頓一會兒,想一想記憶是否正確。何況衣服上有許多油漬和煙灰,我猜車夫是穿一個廚長倒下來的衣服,並非買的。而你,和車夫互換衣物,並不知道此事。”


    梁婧儀有理有據列出來一堆證據,讓車夫無法偽裝下去。


    他無奈放下豬蹄,歎了口氣:“小丫頭一如既往聰明得很。”


    雖然沒有露出本來容貌,但他說話時語音變了,變成了梁婧儀熟悉的口氣,將他認出來:“換陽前輩?”


    她用的問句,語氣很肯定。


    “正是。”豬蹄店人多眼雜,無法當眾抹掉易容,換陽就著車夫的容貌和梁婧儀說話。認出他來後,再看這副平平無奇的容貌,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太子起兵造反之日,偽造空慧大師的人,是否也是您?”


    除了他沒別人。


    換陽很快承認:“是。”


    當日梁婧儀利用隱身衣去深林茅屋裏,隔著重重侍衛遠遠看了一眼,深覺空慧大師手腕太過瘦弱,如今看來,和換陽對上了。


    換陽深處鬼島,被毒氣折磨地人不人鬼不鬼的,身體骨瘦如柴。人可以易容臉,但很難易容填充全身缺陷。


    “小丫頭,謝澤淵連這個都告訴你,不怕你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梁婧儀道:“他沒告訴過我,是我自己猜的。”


    換陽怔愣片刻,苦笑著搖搖頭。


    究竟是他易容術退步了,還是小丫頭太過聰明?


    “既然前輩承認偽裝過空慧大師,想必也會承認你認識祁垣吧?”


    “認識。我發過誓不再出島,這次借著空慧老頭的身份出來,且當我是空慧吧。祁垣與我有大機緣,此次違背誓言出島,一是為太子謀反一事,二便是為他。”


    梁婧儀神色一頓:“為他?他有什麽壞事發生嗎?”


    “小丫頭,我曾說過我是天下第一算命師,你還記得嗎?”


    “記得。”


    “這句話是真的,並非老夫吹牛。生平測過無數人的命數,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無一出錯。世上隻有兩個人的命數,我勘測不出。一個是你,一個……是他。”


    “你們二人的命數並不在這片時空。”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本不該多管閑事。唉……謝澤淵這小子是我唯一的後輩,我舍不得他,這才多此一舉,皇家寺廟裏點化你。”


    梁婧儀不是很理解他的話,聽換陽意思,出事的不是祁垣,而是謝澤淵?!


    但他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她顧不得吃,攀越半個桌子,坐到換陽身邊,語氣急切:“前輩,你此話何意?”


    有關謝澤淵安危,她不得不急。


    “天機不可泄露。小丫頭,我此次出島不能待太長時間,留給我們的機會不多了。我知你與祁垣一般,是異世之人。你記住,一定要看好謝澤淵,不要讓他做傻事。我向蒼天窺探命運,謝澤淵這孩子……接下來坎坷命數,皆是為你啊!”


    謝澤淵原先迴京後命運將是寬坦光明大道,不知何時開始,命運輪盤發生了變動,他不再是那個被天道眷寵的幸運兒。


    情劫路途,至死方休!


    他擺擺手,不願繼續說下去,眉宇一片惆悵。


    梁婧儀抿唇。


    “這些事謝澤淵知道嗎?”


    “老夫豈敢與他說,徒增擔憂罷了。看得出他喜歡你,就算說出來,他也隻會以為我在危言聳聽。不過也有可能是老夫算錯卦象,如果真是年紀大糊塗算錯了,你不必放在心上。但若是真的,希望你能保護好他。我並非是讓你離開他,這樣他會比死了還難受。隻盼望你們都能平安,老夫也就死而無憾了。”


    他做不來棒打鴛鴦,也不想環玉身上發生的事,在環玉的孩子身上再應驗一次。


    當年千叮嚀萬囑咐,環玉還是與公孫無鳴私奔了,可見告訴命數本人是無用的,該曆的劫還是會曆。


    身為算命大家族,換陽向來算無遺策。從來沒有哪一刻如此希望,真的是他算錯了才好。


    但願謝澤淵平安,否則入了天堂,他無法和環玉交代。


    “多謝前輩告知,我一定謹記在心。”


    換陽的算命數她沒有觸碰過,但他既然能夠說出來她和祁垣異世人的身份,有個幾斤幾兩她還是有數的。


    換陽生平見過太多稀奇古怪之事,對他們身份一事無太多驚訝,或者說已經驚訝過了,是以他心態很是平和的說出異世人這句話。


    長歎一口氣,盡在不言中。


    小輩恩怨,當由小輩親自解決,他不該湊這個熱鬧的。若不是謝澤淵是他唯一的後輩,換陽到死都不可能出島。


    兩人吃完豬蹄,換陽送她離開。


    換陽這次出來私下見梁婧儀,沒有告訴謝澤淵,做賊似的將她送到三皇子府附近,剩下的路讓梁婧儀自己進去。


    “前輩不若一起,相信殿下也很希望和你聊聊家常。”


    過家門而不入,傳出去很難聽。


    換陽看了她一眼,半是揶揄半是訴苦:“老夫倒是想,那小子估計鑽了一個名為梁婧儀的眼子裏去了,她在場,那小子眼裏看不見別的,老夫命苦呦!”


    梁婧儀莞爾,知道他並無惡意,笑意盈盈道:“他天生性子淡漠,實際內心想您想得緊呢。”


    這話梁婧儀沒有撒謊,謝澤淵平日裏做著別的事,突然會蹦出一句換陽,雖然頻率不高,但他不會提及不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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