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顯之生活乏味無聊,不是在書房閱籍就是在鳥室照顧鳥。他新養了兩隻一模一樣的鸚鵡,正給長著五彩羽毛的鸚鵡爪子係上絲帶,方便辨認。


    和宮裏來的人交接完禦賜聖物的管家與謝顯之匯報珍寶入庫後,沉著繼續說道:“查探到藏身黑箱中的人是三皇子身邊人,名叫梁婧儀。老奴鎖上倉庫門,但那女子竟能用一匹綢布和一根金棍生生掰彎窗口鐵欄逃出來。現下藏身倉庫右邊第二間房,拐了旁支小少爺。老奴擔心她察覺,叫人原地等候,聽不到裏麵說什麽。”


    管家拱手行禮時動作輕緩不著痕跡,可見內力深不可測。他早就聽到黑箱子中梁婧儀喘息聲,按兵不動上報謝顯之。


    偌大睿王府,怎麽可能讓梁婧儀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出入無人之境?


    她能活到現在,是因為謝顯之沒有下達殺令,甚至貼心地掃除倉庫旁所有侍衛,梁婧儀出入無人之境。


    現在的睿王府像是一個鳥籠,梁婧儀是謝顯之放養的金絲雀,無法翻出五指山。謝顯之撣去身上鳥羽,莞爾道:“按兵不動,看看她究竟想做什麽。”


    管家道:“那旁支少爺?”


    “梁婧儀不會傷害他的。阿斌心性浮躁,借此機會讓梁婧儀好好敲打一番也是好的。”


    “是。”


    管家告退,行經門口時,門外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闖進來,差點撞上管家。


    管家看清來人是魏子衡後兩手作勢行禮,他冒冒失失扶住管家:“不必了,下去吧。”


    然後衝向謝顯之,語氣極差:“威逼利誘都用過,就差上刑了。謝澤淵奶娘的嘴究竟用什麽東西做的,銅牆鐵壁嗎?要不是不打女人,老子立馬在她腦門上開個洞!”


    謝顯之好似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處之淡然:“一個普通老人怎麽會軟硬不吃不懼刑罰呢?越是如此,越證明她身後有人教唆。無妨,慢慢磨。”


    魏子衡是個急性子,和謝顯之正相反,他實在受不了和“慢”相關的任何事,忍不住反駁道:“顯之,你這兩年處處忍讓,換來的隻是他們得寸進尺,謝明塘都快爬你頭上去了。現在又多了個謝澤淵,你怎麽一點也不急!”


    “急有什麽用,頭上頂著太子,誰也上不去。”


    謝顯之把喝剩的水倒進長嘴水壺裏,悠然澆灌樹下茂盛生長的花朵,心緒平靜道:“再等等,快了。”


    魏子衡不解:“快什麽?”


    水壺的水傾灑出一道彩虹光澤,謝顯之笑得意味不明:“本王可以磨,太子能麽?”


    ……


    景和宮鬥得不可開交。


    薑知行傷痕累累的,被謝澤淵叫迴身邊。


    白無崖冷冷站在門口。


    此前他突兀打暈景和宮侍衛闖進來,薑知行一開始以為他是來殺自己的,於是先行偷襲,可到白無崖身前三尺,寸步近不得,白無崖已將劍架上薑知行脖子,輕而易舉識破他易容偽裝:“聽說你改名換姓叫王運,先生已收迴對你的追殺令,我不動手,老實點。”


    “白無崖!你要為小琴的死付出代價!”


    薑知行完全失了分寸,眼尾通紅,用廢掉的手勉強抓住白無崖玉白長劍,掌心血液流進袖中,另一隻手成爪抓向白無崖。


    “敬酒不吃吃罰酒。”


    白無崖輕易躲開薑知行攻擊,修長五指中竟有內力唿旋,內力外泄證明白無崖武功已經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他帶有內力的一掌下去,薑知行不死即殘。


    薑知行殺紅眼,居然不知道躲,想硬抗白無崖一招,借此接近他造成傷害。白無崖平日絕不可能給人機會靠近,這次是殺他的好機會。


    薑知行管不了自己的性命,他隻想和白無崖同歸於盡。


    兩人同時出擊,薑知行那邊明顯弱勢,掌心對合的前一秒,橫空生出一把長劍阻斷,兩人同時被震得後退,白無崖隻退了半步,薑知行卻是飛撲出去,嘔出一口血來。


    “薑知行,你打不過他,過來。”


    謝澤淵勾勾手指頭,薑知行千般不願,也明白沒有機會殺掉白無崖,隻好跟到謝澤淵身後。


    白無崖道:“沒有我動手,慕容琴也活不了多久。與其說是我殺的,不如說她自作孽。”


    薑知行怒火又被挑起,謝澤淵一把按下他:“夠了,不要起衝突。”


    謝澤淵剛睡醒,衣衫不整,輕輕打了一個哈欠,收迴長劍不悅道:“你來做什麽?”


    打鬥聲吵醒了謝澤淵,他心情極差。


    “昨日起先生已經收不到看守奶娘那邊人的消息了,先生懷疑二皇子,派我前來助你。殿下收到先生口信了吧。”


    白無崖口吻公事公辦。


    他打暈景和宮所有侍衛,此時說話不需要避開外人。


    謝澤淵冷笑:“師父沒說你會今日來,並且打斷我睡覺。”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殿下恕罪。”


    白無崖閉口不言密室的事,他隻聽“先生”的話,那位提攜他進宮當副統領,幫助謝澤淵。所以即使不喜歡名利場,白無崖仍全盤照辦。


    薑知行不打,白無崖自然不會挑起紛爭,收迴劍道:“殿下既然不知道,為何會派梁婧儀去睿王府?”


    謝澤淵擰眉,聲音冷了一個度:“什麽意思。”


    白無崖見謝澤淵不知曉這件事,瞬間明白過來什麽,將不知從哪弄來的賬目呈給謝澤淵:“今早出入庫房的金銀細軟記錄全都在這裏。有兩筆,一筆是後宮嬪妃們分發月例,一筆送往睿王府。梁婧儀早上鬼鬼祟祟徘徊庫房邊,我以為是殿下吩咐。現下庫房無人。”


    妃嬪們的月例無需用大箱子裝,唯一可能梁婧儀混在箱子裏運進睿王府。


    白無崖不喜多說話,簡單和謝澤淵解釋一圈後閉上嘴,聽憑謝澤淵發落。


    那位讓他輔佐謝澤淵,他便凡事聽從,不替謝澤淵自作主張,這也是他來找謝澤淵的原因。


    謝澤淵何嚐聽不出白無崖話裏話外的意思,挑明道:“你是想說梁婧儀進睿王府的目的與我們同樣?”


    梁婧儀比謝澤淵還早知道這件事,她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先生”懷疑奶娘在睿王府,梁婧儀遮三瞞四也去了睿王府。不得不讓人懷疑她的動機。


    “一切隻是猜測,去了就知道。先生被人製住腳步脫不開身,殿下下令吧。”


    謝澤淵眯了眯眼睛,扯出陰鷲笑容:“去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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