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婧儀不受鼓動,笑著打哈哈:“都是什麽跟什麽,亂七八糟的。”


    謝澤淵不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拿出藏在胸口的惜春山,花朵的毒全都注入到謝澤淵體內,已經變成無毒花了。惜春山隻有半邊有花和葉,隨微風搖曳生姿,綠色花朵吸收血液變得更加嫩綠,葉脈砰砰作響,好似人體血管流動。


    梁婧儀坐在床上整理淩亂中衣,轉移話題:“好神奇的花。”


    謝澤淵看著天邊漸漸亮堂的太陽,喃喃道:“該來了。”


    仿佛是應承他的話,窗沿突然冒出一雙手,那雙手借著窗戶的力量翻越進來,竟是該在張德蘊房裏的薑知行。


    薑知行飛速奪走謝澤淵手裏的惜春山,動作太大扯到傷口,他齜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氣,仔細勘察手中的花許久,確認了惜春山無疑,小心翼翼裝進一個精美木盒裏,語帶感激:“多謝。”


    梁婧儀把薑知行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了然道:“我說你怎麽讓張德蘊看守他,原來是聞涼那裏不好對付。”


    謝澤淵大大方方承認:“聞涼那裏我也能得手,有點麻煩罷了。”


    薑知行被聲音吸引,注意到梁婧儀也在,他眯了眯眼,看著淩亂的被褥和衣冠不整的梁婧儀,再看看道貌岸然的謝澤淵,不懷好意笑道:“你今晚打了兩場仗?”


    謝澤淵不解其意,負手站立,一臉純情:“就和狼打了場,另一場哪來的?”


    梁婧儀:“……”


    她聽懂了。


    她替謝澤淵和她解釋:“我剛來他房間。”


    薑知行笑得越發猖狂,調侃道:“心懷鬼胎的人隻會越描越黑,小妹妹。”


    謝澤淵也懂了,麵色鐵青。


    薑知行沒時間聽他們解釋,拋了個飛吻:“我走了,治好小琴,下午我們會改頭換麵投奔你的。”


    他從正門奔出,隱於晨起打掃房門和買新鮮食材的人群,行色匆匆。


    梁婧儀舉起雙手投降,邊下床走向房門邊道:“是你把我扔床上的。”


    謝澤淵無話可說,幹澀道:“我知道。”


    薑知行飛快跑迴鐵匠鋪,打開密室門,滿心歡喜捧著盛惜春山的盒子走向血池。


    隻要治好小琴,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無論是拜在謝澤淵麾下或是遠走高飛,隻要能跟小琴在一起,做什麽都有意義。


    走到血池邊,薑知行笑彎的眼睛陡然睜大,驚慌道:“小琴!”


    慕容琴趴在血池邊虛弱喘氣,她的肩膀插著一柄劍,貫穿身體,手握劍的主人身著純白雲錦,衣擺勾勒出朵朵紅邊洛神花,氣勢逼人。


    薑知行曾穿過這樣的衣服,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千山閣特有的服飾。


    來人半張臉都在黑暗處照不見光,露出一雙沒有感情的眸子,聲音冷到極致,口吻機械化:“在下千山閣白無崖,奉命處決罪徒慕容琴。慕容琴教唆薑知行殺人取血,罪惡滔天,千山閣給予追殺令,命我就地處決。念在薑知行初犯,精神被蠱惑受損,千山閣三思之下決定留其一命,廢除武功以示懲戒。薑知行,你要自己廢還是我幫你。”


    千山閣是國家最高級機密學院,為天下培養有誌之士。朝堂上數不清的能人異士都出自這裏,連皇帝都得敬重三分的存在。


    白無崖,千山閣培養的最出色的獵手,武院當仁不讓的天才之一,也是千山閣的“手”,誅殺一切對千山閣不利之人。


    千山閣明麵不能做的事,全由白無崖這個優秀的頂級殺手出麵,燒殺搶掠,但凡主觀正義,不管死了誰,造成多少損害,白無崖置之度外。


    小到普通百姓,大到地方官員,白無崖輕而易舉殺掉,從無失手之說。有他在的地方必見血,白無崖聲名遠播,已經成為暴戾恣睢之人的噩夢。


    千山閣派白無崖來殺他們,顯然是報著必勝的心。


    薑知行耳朵嗡鳴,隻看得見慕容琴躺在血泊裏氣若遊絲,口中不停重複一句話。


    “快走。”


    她說。


    薑知行聽不見她說了什麽,魔怔地走過去,撲在慕容琴身邊抱起她,眼淚無意識流了下來:“小琴,我拿到惜春山了,你快吃下,吃了就不疼了,乖。”


    全身應激顫抖讓他打了好幾次才打開蓋子,拿出花朵綠得發亮的惜春山送到慕容琴嘴邊。


    慕容琴苦澀一笑,嘴角溢出血。


    白無崖抽劍,冷漠的臉上困著幾分疑惑,道:“惜春山是毒花,救不了人。你是書院的,不學這些知識嗎?”


    薑知行怔住,他一開始上千山閣是想進武院的,但閣主覺得他心術不正,把他派去書院修身養性。薑知行從不愛學這些東西,天天偷跑去武院學習武功,是以書院成績很差,什麽都學不會。


    薑知行努力擠出笑容的臉色裂開:“別騙人了,你們千山閣就是見不得小琴好,小琴你快點好起來,我們逃走,逃到無人知曉的地方去,平平淡淡過一輩子。”


    慕容琴艱澀搖頭,眼眶溢出淚水,捂著傷口用盡全力道:“知、行……對不起,我騙了你,春山病沒有解藥。”


    她為了給薑知行活下去的希望,編造一個善意的謊言,用惜春山吊著薑知行。


    就算白無崖不殺她,她也沒有幾天活頭了。


    傷口的血流出指縫,慕容琴臉色蒼白無力,幾乎用氣音說道:“你去找,那個人,咳咳,我們商量好的,讓他庇佑……”


    慕容琴吐出一口血,眼神渙散,說不出話。


    薑知行悲聲慟哭起來:“不要……我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


    他握著慕容琴冰涼的手,眼淚吧嗒吧嗒掉得厲害,模糊視線。


    身為習武之人的薑知行很明白,慕容琴已經行將就木無力迴天了。他欺騙不了自己。


    白無崖冷漠提劍,打算再給慕容琴致命一擊。薑知行轉身舉匕首對上,怒目而視,兩柄鐵器刺耳摩擦。


    白無崖居高臨下俯視薑知行,麵無表情:“再敢阻攔,一並誅殺。”


    薑知行眸子充血,狀似瘋魔,以自殺式打法迎擊白無崖,招招兇狠不得章法。


    他瘋狂進攻,失去的信仰讓他瀕臨崩潰,腿肚子打不直,戰鬥力直線下降。白無崖一劍攔下他兩匕,冷淡道:“殺無赦。”


    食中二指合並,貫穿薑知行肩膀。


    和傷慕容琴的地方一模一樣。


    白無崖語氣很平:“讓你們做一對亡命鴛鴦,是我對千山閣前弟子最大的仁慈。”


    白無崖屈起手指在薑知行肩膀血肉裏轉了一圈,攪動血液,然後勾起一塊骨頭,咯嘣一聲,骨頭應聲碎裂。


    千山閣獨有的碎骨術,能讓碎骨之人全身痙攣,痛苦到血脈崩裂而死。


    薑知行陡然停止動作,口中控製不住吐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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