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寨一行人滿載而歸之時,幾匹快馬也抵達了京都驛站,隨行的還有一輛馬車,上邊裝滿了大小不一的木箱子。


    有了之前的經驗教訓,這次黑底金邊的幽字王旗剛一出現,驛站主管就急忙帶人出門迎接,姿態那叫一個謙卑恭敬。


    “幾位大人從幽州遠道而來,想必人馬勞頓,今日天色將晚,不如就在驛站歇息一宿,明日進京也不遲嘛!”


    主管一邊笑吟吟說著話,朝身邊幾個小吏使了眼色。


    小吏們急忙上前想要幫著眾人拉住馬韁,還有幾個更是湊到馬車跟前,準備給拉車的馬匹解套拉去飲水喂食。


    “好意心領了,馬車我們自己來!”清冷的聲音響起,一匹棗紅色的戰馬用腦袋頂開湊到馬車跟前的小吏,馬上坐著的是個太監,年紀不大麵容頗為清秀陰柔。


    這人原名叫齊懷齋,家中本是富裕鄉紳,奈何族裏出了個倒黴蛋,被牽扯到一起朝中黨派攻伐的大案要案裏,落了個三族抄斬九族發邊的下場。


    齊懷齋當年不過九歲出頭的年紀,父母不忍心看他死在發配邊境的路上,托了關係說情,這才讓他以戴罪之身割了煩惱根進宮抵罪。


    後來隨趙慶到了幽州,齊懷齋和樸不遠差不多境遇,不受王振待見,整日裏幹些粗活累活。


    也就是這幾日裏,樸不遠得了趙慶的信任,順手拉他一把才有機會替幽王赴京送貨。


    頭一次出來辦事兒,齊懷齋自然謹小慎微,盡管驛站主管態度謙卑親熱,但他依然不為所動。


    “大人,您這是何必呢?朝廷花錢養著他們,可不就是為諸位大人們服務的麽?”驛站主管眼瞅自個兒的安排落了個熱臉貼冷屁股,卻絲毫沒覺著難堪,臉上的諂媚更濃幾分:“您幾位隨意使喚他們就好,盡管放心把馬車停在院內,有他們盯著,出不了差錯的!”


    “大人無需多言,這點兒勞累算不得什麽,替幽王爺辦事兒是咱家的福分,可不敢因為貪圖歇息耽擱了去!大人還請快些換馬蓋章,咱家也好趕在城門關閉前進入京都城!”


    聽齊懷齋這麽說,驛站的主管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卻很快掩蓋了下去。


    “既然公公如此說了,那便先在院裏歇息片刻喝口水吧!下官這就去給各位牽馬!”


    主管說罷,幾個驛站的小吏急忙搬來桌椅放在院內,還貼心的準備了溫熱的茶水和冒著熱氣的酒菜。


    一名幽王府親衛屬實口渴,見小吏牽走了疲累不堪的戰馬去後院更換,便是下意識端起桌上茶盞就要遞到嘴邊。


    他這嘴唇還沒沾上水呢,一道破空聲傳來,手裏茶盞應聲而碎。


    “自己沒帶水嗎?”齊懷齋收起馬鞭冷聲說道。


    親衛聞言一怔,也顧不上手背處被茶盞碎片劃傷,朝齊懷齋抱拳:“多謝懷公公提點,卑職曉得了!”


    “辦完事兒之後,你們想幹什麽隨意,但是辦完事之前,都給咱家機靈點兒!”齊懷齋這話是對那親衛說的,也是對其他人說的。


    “卑職明白!”


    眾人急忙應聲,默默從身後摸出最後的幾塊幹糧,喝著水囊中冰涼的河水艱難下咽著。


    這一幕落入房間裏隔著紗窗往外觀瞧的主管眼中,不禁搖了搖頭苦笑道:“瑪德,這波人太難搞了!”


    “大人,那咱們還上其他手段嗎?”邊上站著的小吏低聲問道。


    “上個屁手段!”主管頭都沒迴,沒好氣的怒斥:“才幾天啊?之前的驛站主管怎麽死的,你都忘幹淨了?咱們這位幽王爺呀,到底是皇爺的兒子,隻要皇爺還活著,他們幾個親兄弟神仙鬥法就算輸了,也不過挨一頓訓斥老實就藩退出奪嫡之爭罷了,可咱們這些站了隊的小鬼呀,一旦落了把柄,就要倒大黴的!”


    小吏縮了縮腦袋,糾結了幾秒鍾後忍不住又問:“大人,您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可鄭尚書大人那邊,咱們該怎麽交代啊?”


    “用得著交代?你猜新來的那些人裏,有多少個鄭尚書安排的眼線?本官可是嚴格按照尚書大人的吩咐去辦了,人家不住宿休息也不吃酒菜,喝水都隻喝自帶的冰冷河水,還要本官怎麽交代?用腦袋給他交代麽?”


    驛站主管嘴上雖然硬氣,心裏卻是越發焦躁起來。


    那位鄭尚書乃是吏部尚書,本就是幹著掌管天下官吏的活計兒。


    若是想要針對自己,甚至不需要刻意做什麽,隻需要朝手底下的人使個眼色,大把人跳出來把自個兒摁死,然後跑去尚書府邀功請賞!


    隻不過在可能會死和馬上就死之間做選擇的話,這位主管寧願選擇前者。


    畢竟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呢!


    有了主管的交代,小吏們乖乖給齊懷齋等人換了一等好馬,也沒敢再幫著套車,任由幾個親衛給馬車套好馱馬後,朝著京都城門方向絕塵而去。


    齊懷齋趕在天黑前進了京都西門,安排了兩個親衛去尋落腳的客棧,大部隊徑直來到河陽候湯栗城的侯府門口。


    說起來,這河陽候跟肖家有些淵源,河陽候的大女兒進宮之後,也多得肖妃照拂,這才能混了個容妃的名號。


    然而當年肖家被滿朝文臣栽贓打壓的時候,河陽候勢單力薄未能起到任何作用,容妃更是在宮中心有餘而力不足,事後湯家上下對肖家多有虧欠。


    所以,當門房稟報,說是幽王爺派人來了京城求見,湯栗城立馬讓門房帶著齊懷齋來到會客室見麵。


    “奴才齊懷齋,奉幽王令前來拜見老侯爺!”


    齊懷齋一進門,就朝著湯栗城躬身行禮。


    湯栗城招唿著下人給他看座,急切問道:“聽說幽王爺多年腦疾痊愈,近來身體可好?”


    “托侯爺掛念,幽王如今身體健壯一切安好,還吩咐奴才向侯爺問安呢!”齊懷齋一邊說著,從懷裏掏出用錦布反複包裹起來的兩封書信:“奴才這番奉命進京,帶來了幽王的兩封書信,其一是寫給侯爺和容妃娘娘的,其二嘛,還望容妃娘娘勞神,連同奴才帶來的一車香水,代為傳遞給皇後娘娘!”


    “哦?”湯栗城聞言不禁愣住了。


    他本以為幽王派人來府上拜見,是想要借著湯家欠肖家的恩情打秋風來的。


    沒成想,竟是為了這事兒?


    可他幽王爺跟皇後娘娘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怎麽想起來托自家女兒往宮裏送東西了?


    莫非是想要討好王皇後,指望她在皇帝跟前美言幾句,給他換個環境好些的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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