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袁也不過比幽王早來一年多點兒,幽州城內位置好些的宅院,大都被幾個家族瓜分殆盡,這個時代也沒有拆遷重建的先例,自然隻能尋個偏遠些的宅院修修改改湊合著用。


    而這也導致幽州郡府牧丁一袁的宅子,看上去要比他的職務寒酸了太多,就是個舉家搬離幽州的富商老宅改造而成,進深隻有三四個院子,外牆也顯得有些老舊了。


    幽王的馬駕還未抵達,丁府的管家就已經在門口候著了,大老遠剛聽到馬鈴聲,便急忙朝身邊下人使了個眼色。


    下人一溜煙跑迴府裏,也就幾息的功夫,在院裏躺椅上歇著的丁一袁快步來到門口,做出一副等候多時的模樣。


    當馬車停穩後,樸不遠攙扶著趙慶剛一下車,丁一袁就迎上前來:“卑職幽州府牧丁一袁拜見幽王爺!前幾日公務繁忙,幽王殿下腦疾痊愈都未能登門賀喜,還請幽王殿下降罪!”


    “哈哈,丁府牧言重了,一心為公兢兢業業,何罪之有呀?”趙慶打著哈哈,僅是瞟了一眼樸不遠,後者當即上前一步將丁一袁扶起身來。


    丁一袁借著樸不遠的手勁兒站直了身子,又朝趙慶拱了拱手:“卑職謝王爺體諒!外邊風大,王爺裏邊請!”


    趙慶點頭走在前邊,路過外院時,就見院內的躺椅還在搖晃,旁邊小木凳上茶水冒著熱氣,不禁咧嘴一笑心中頓時明了。


    “幽王爺,今天為了款待您,卑職可是特意交代了幽州衛,讓他們在城外訓練時打了些山珍野味,廚子也是特意從鮮珍樓請的大師傅……”


    往府裏走的一路上,丁一袁的嘴巴就沒閑著過,姿態也放的很低,絲毫沒拿出丁點封疆大吏該有的傲氣。


    他越是如此,趙慶心中越發戒備起來。


    丁一袁這種人,和幾大家族的家主大有不同。


    那些個家主說破了天,也隻能自稱草民。


    丁一袁呢?寒窗苦讀十餘載,幾番進京趕考才得了官身。


    又在宦海浮沉半生,明爭暗鬥不知道贏了多少次,才換來今天的地位。


    按理說,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對一個閑王,尤其是當了六七年傻子,剛剛腦疾痊愈的閑王如此恭敬?


    說句不好聽的,就丁一袁現在的身份和能量,在他沒有證據確鑿謀反之前,皇帝老兒見了他,都得貼著臉喊一聲愛卿快入座!


    之前廖家那位府牧之所以被莫須有,說白了還是不懂鑽營,沒有羅織官場關係來防護自身,這才被奸佞尋了機會。


    趙慶沉思這些的當口,一行人也來到了宴廳,丁一袁顯然準備了很久,屋裏隻有中央位置麵對麵兩張長桌,位置平齊不分主次。


    “王爺請坐,膳房已經準備好了吃食,馬上就端進來,您先嚐嚐卑職托了關係弄來的頭遭北國春!”丁一袁一邊說著,從身邊管家手裏接過酒壇,這壇子用的上好冰裂瓷,壇口位置的泥封都散發著隱隱梅花香。


    “本王腦疾初愈,按說不能飲酒,但丁大人這個麵子本王得給,哈哈!”趙慶也是隨口應和著,等丁一袁給自個兒斟滿一杯後,和他一道舉杯抿了一口:“嗯!入口醇香,好酒!”


    “哈哈,王爺您是懂酒的!據說這北國春正常售賣的,都是三年陳釀,卑職這一壇可是足足十年陳釀!要不是王爺您過來,卑職可不舍得拿出來呢!”丁一袁滿臉堆笑。


    說著話的功夫,幾個婢女端著托盤送來菜肴,都是些山雞麅子之類的野味兒製成,廚子的手藝也是一絕,色香味俱全別提多誘人了。


    趙慶來到這個世界上,這還是第一頓大餐,便是將其他丟之腦後,一把抄起筷子就開動了。


    丁一袁見趙慶吃的毫無防備,臉上的笑意更濃,順帶揮退了身後伺候著的管家,卻對趙慶身側樸不遠視若不見。


    “丁大人,世人都說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這好端端的拿出好酒好菜宴請本王,總該有個說辭吧?”趙慶吃了個五六分飽,趁著丁一袁湊過來添酒的功夫,玩味著開口問道。


    丁一袁倒酒的手略微頓了頓,臉上笑意更深:“王爺說笑了,論公您是王爺卑職是臣子,您大病初愈當臣子的本該登門賀喜,可卑職政務纏身竟然抽不出半分功夫,實乃心中愧疚難安,特意請王爺您來吃頓便飯,向您請罪是也!


    這論私嘛,幽州郡乃是王爺您的封地,卑職在此任職,您是我的頂頭上司,當下屬的請上司吃頓飯,難道還不應該嗎?”


    瞧瞧!


    瞧瞧人家這話!


    趙慶臉上笑意盎然,心中對丁一袁格外重視起來。


    此人必有圖謀,而且這圖謀絕對不小!


    “行了丁大人,本王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目前幽王府的實力,莫說你丁大人了,哪怕是三大家族眼裏,本王都算不得什麽人物,你要是再這麽繞圈子下去,本王可真就跟著裝糊塗,吃飽飯立馬走人了!”


    趙慶不想浪費口舌,更不能跟著丁一袁的節奏往下聊,便是開口打斷道。


    這文臣的心眼子太多,趙慶更喜歡快刀斬亂麻。


    丁一袁見狀,吃不準趙慶這話的真假,卻也不敢再廢話連篇,便是做汗顏道:“王爺英明,卑職這點兒心事兒伎倆,都讓您給看個明白了!”


    隨即,丁一袁苦笑著迴到自己桌旁,端起酒杯敬了趙慶一杯後這才開口:“不敢隱瞞王爺,今兒個卑職請您過來,除了請罪以外,還真有一事相求!”


    “說來本王聽聽,隻要不過分,本王允了便是!”趙慶故作得意狀擺了擺手,又夾起一塊野豬肉塞進嘴裏咀嚼起來。


    “說來慚愧,卑職掌管幽州郡政務長達六年之久,這幽州的發展遲緩民生艱難,就連剛給幽州軍衛製造甲胄軍備的兵仗司都長期缺人難以維持!近幾日您府上大量招攬匠人,開出的價碼實在誘人,就連兵仗司的多年老師傅都被您府上收了去好幾個,照這麽下去,卑職的兵仗司可就成了空殼子,若北戎南下邊軍手無寸鐵衣不著甲,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呀!”


    話說到這兒,丁一袁兩個手一灘,臉上那叫一個委屈巴巴的:“卑職也知道,這麽些年來,受那王振的欺瞞,王爺您的幽王府日子不好過,這好不容易大病初愈,尋思著改善一下幽王府的現狀也理所當然,按說卑職當臣子的應當竭力支持才對,可兵仗司事關重大,卑職不得不在您跟前求個情!還請幽王府高抬貴手,給幽州兵仗司留下幾個台柱子呀!”


    “哦?有這事兒?”趙慶轉頭看向樸不遠,臉上恰到好處流露出震驚和遲疑。


    可實際上,這事兒他心裏比誰都清楚,挖牆腳的事兒是柳蓉兒幹的,開出的價碼也都請示過他這位幽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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