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父親讓一個尚海青年在迴家探親的時候捎了一台熊貓牌收音機,一百二十塊錢。


    不能不說這是一個非常敗家的行為。


    作為農墾工人,當時父親一個月四十多塊的工資在龍江已經算是高收入階層,但花一百二十塊錢買個收音機,這確實非常的敗家。


    據說這熊貓收音機在火車都能收到電台,好像那時很多收音機到了火車上就成了啞巴。


    這是不是真的已經不可考,反正那時父親可是非常的牛比,經常拎著它在隊裏的大街上溜達。


    按照萬峰現在的話這種行為就是裝…


    打住!這個詞用到自己老子身上似乎用詞不當,那就算了。


    這台收音機用四節二號電池,一副電池可以聽一個禮拜。


    可是後期父親用二號電池也感覺受不了,就換了四節一號電池,用個紙卷個筒把四節一號電池放在紙筒裏,綁在收音機後背。電池兩端用膠布粘上電線和收音機裏的兩級連接。


    收音機就響了,用一號電池好像一個月用兩副就夠了。


    這是當時一個皇城青年給出的主意並動手給連接的。


    當然這些都和萬峰沒什麽關係,他關心的是這麽小匣子為什麽會說話會唱歌?


    每當老子像寶貝一樣拿出來聽的時候萬峰就跟在後麵湊熱鬧,他非常想知道這收音機裏到底有什麽。


    當有下鄉青年告訴它收音機有小人的時候,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看看裏麵的小人長什麽樣子。


    可惜這個願望始終沒有實現,直到他中學學物理的時候才明白收音機的大概工作原理,才知道那裏麵根本沒什麽小人。


    但是欒鳳如果有這麽個心思可不會像他當初隻是處於遐想階段,她可是會直接動手拆的。


    所以,這玩意要是留給欒鳳會有極大的風險。


    “這個錄音機你要怎麽處理?”欒鳳聽了五首歌後終於想起一個問題,眼睛閃爍著無數小星星地看著萬峰,裏麵是希望的火苗。


    她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了,她是非常希望萬峰把這個錄音機送給她。


    “當然是賣了,這麽值錢的東西能留著自己聽嗎?”萬峰一點沒猶豫就一盆水澆上去熄滅了欒鳳的希望之火。


    那怕她承若堅決不拆他也不打算留給她。


    這個幻想一點不能給她留,她現在已經有留聲機了,那麽想得到錄音機就得靠後。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他之所以在決定製作錄音機的時候還給她弄來留聲機就是這麽計劃的。


    再說他小姨和未來的小舅母都在這裏,他要是說給她了這不是激起人民內部矛盾嗎!


    欒鳳的眼裏難掩失望,但是一個火苗熄滅了,另一個火苗又燃燒起來。


    “那你要賣多少錢?”


    聽這意思這二貨是準備買咋滴?


    “三百五!”


    欒鳳嚇了一跳,臥槽這玩意這麽值錢呀!


    現在讓她買她不是買不起,幹了這麽長時間她自己也存了六百多塊錢了,但是讓她花三百五十元買這玩意?


    是買呢還是不買呢?


    萬峰自然是看出這娘們的心理了,沒想到自己加了五十元依然沒有把她嚇迴去,竟然還在猶豫。


    無奈隻好說道:“這個錄音機在我沒賣出去之前你們可以留著聽,白天人多的時候盡量聽這本劉x正的,晚上咱們自己家裏人的時候可以聽聽,那本鄧x君的磁帶在有外人的時候堅決不要聽。”


    被稱為靡靡之音的鄧x君的磁帶,在接下來的幾年是會被禁售和禁聽的,說她的歌是靡靡之音隻是一個借口而已,主要是還是因為她的真實身份。


    畢竟這貨死的時候可是蓋著青天白太陽旗的。


    欒鳳的頭點的像小雞吃米似的。


    萬峰鬆了口氣,畢竟把她要買的心思打消了,這貨要是認準什麽也是好幾頭牛都不好拉迴來的主兒。


    上一世他的原配就是這麽個脾氣,她認準的東西你就是拿槍逼著都不會改的,而且從來不聽別人的建議。


    欒鳳其實也是這麽個性子…、


    一想到這裏萬峰嚇了一跳:自己是不是又掉坑裏了?這放棄了一個強驢這有來了一個強驢?


    趕緊仔細想了一迴欒鳳的性子,最後鬆了一口氣。


    幸虧欒鳳很聽他的話,這是她和他上一世原配最大的不同。


    隻要聽老子的話就行。


    “能把你唱過的歌錄下來嗎?我還是覺得你唱得歌有力量能讓人得到鼓舞。”


    這山望著那山高,欒鳳又提無理要求了。


    “現在不行,等有空白帶的時候可以試試,再說我那是清唱連個伴奏都沒有有什麽聽的?”


    “我就愛聽你的聲音。”


    這個二貨傻大妞,說話怎麽從來不經過腦子?沒看到小姨和江雪笑得心懷鬼胎嗎?


    “這個以後再說吧。”


    接下來萬峰教她們怎麽翻帶怎麽換帶,這個沒什麽技術含量,一遍她們都記住了。


    隨後往想問問家裏還有多少布匹,還沒等開口就見張海意外地來了。


    “外甥,我要和你談點事兒。”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萬峰的腦袋裏非常自然地浮現出這句歇後語。


    秋天的夜沒有了夏夜的酷熱也沒有了夏夜的蛙鳴,但是有秋蟲躲在暗處嗲聲嗲氣地叫喚。


    萬峰和張海蹲在那條通向磚瓦廠的東道上,張海手裏的煙在夜色中一明一滅的像鬼火一般。


    “今天大隊開了個緊急會議,傳達了上麵的精神,是這麽個意思…”


    張海不拉不拉不拉地說了一套,費時大約有五分鍾。


    “外甥,你聽明白了沒有?”


    “不就是大包幹嗎,這有什麽不懂的,還記得我幾個月前和你說的包產到戶嗎?”


    “記得,好像是一個意思。”


    “它就是一個意思,什麽叫好像。”


    這似乎和萬峰的記憶有衝突呀,萬峰記得直到八一年冬天他離開將威迴龍江這裏都沒有一點承包的動靜,怎麽自己重生了一迴就出現變化了呢?


    作為一個草民,他不認為自己的一個重生會發生什麽蝴蝶效應,他可沒那個資格。


    但是這變化卻是實實在在地出現了,就和那錄音帶的盜版一樣,整整早出現了七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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