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呂布身邊的騎兵,隻剩下不足千騎。


    這千名騎兵,幾乎都是從並州便一直跟隨呂布的並州騎兵。


    這些並州騎兵,如今已經搖搖欲墜,在他們的四周,是堆積如山的屍體。


    這些屍體,有西涼軍的屍體,也有呂布軍的屍體,還有不少馬屍。


    隻見一個個手持長矛的曹軍,正腳踩著屍體,向著這些殘存的並州騎兵一步一步逼近。


    隻見這些並州騎兵的臉上,並沒有絲毫的恐懼之意,似乎早已經看淡了生死!


    他們的臉上,隻剩下深深地疲憊,還有一絲解脫之色。


    “停手!”


    就在曹軍士兵,打算送這些並州騎兵最後一程之時,一道輕喝聲,從曹軍的後方傳來。


    這聲輕喝,聲音並不大,隻勉強可聞,可曹軍士兵聽到這聲音後,便立即停下推進的腳步,並火速的讓開一條道路。


    “踏踏踏……”


    隻見曹操正騎在戰馬上,緩緩的接近這些並州殘軍。


    在曹操的身邊,還跟隨著渾身是血的許褚、夏侯淵,還有受了不輕傷勢的夏侯惇三將,以及軍師荀攸。


    曹操在距離呂布軍十幾丈時,他便勒停了戰馬,目光看向被並州殘軍護在中央的呂布,默不作聲。


    “讓開吧!”


    呂布見狀,一臉疲憊的推開了護衛在身前的士兵,隨後他強打精神,拍馬來到了曹操的身前不遠處。


    許褚和夏侯惇見狀,神情立即變得緊張起來,眼睛死死地盯著呂布,生怕他突然暴起,傷到自家主公。


    畢竟眼前這人,可是在力竭的狀態下,不到十合,便斬殺了猛將臧霸!


    那臧霸,就算比起他們來,也弱不了多少,誰知道現在的呂布,是不是裝出來的?!


    見二人如此緊張,呂布頓時不屑一笑,隨即不再理會二人,而是轉頭看向曹操。


    “曹孟德,你贏了!這長安城,還有某呂布的人頭,都歸你了!”


    看著一臉灑脫的呂布,曹操竟然感受不到戰敗了強敵,即將占據長安,乃至整個關中的喜悅!


    “唉……”


    曹操歎了一口氣,眼神有些複雜的看著呂布。


    “奉先,已經到了這一步,難道你還不打算投降於操?難道真打算讓我曹孟德,狠心將你斬殺在此?!”


    說到此處,曹操長歎了一聲,隨即一臉不忍的說道。


    “你是我大漢的無雙猛將,是手刃董卓的英雄,是邊疆百姓心目中的飛將軍!操著實不忍親眼看到一代戰神,在我曹操手中落幕!”


    呂布聞言,淡然一笑,看著一臉複雜的曹操,呂布輕聲說道。


    “戰神?!飛將軍?!某根本配不上這個稱謂!也辜負了並州百姓對某的期望!更對不起一直跟隨某四處征戰的並州弟兄!”


    呂布的話音一落,他身後殘存的並州騎兵,皆紅了眼眶。


    隻見他們拖著疲憊的身軀,一個個翻身下馬,對著呂布重重地跪倒在地。


    “將軍!!你沒有對不起我等,更沒有辜負並州父老的期望!您永遠是並州的飛將軍!!”


    呂布聞言,有些愕然的轉過頭,看著一個個聲淚俱下的並州兄弟,呂布這個猛虎一般的男兒,也不由得濕潤了眼眶。


    曹操見狀,深吸了一口氣,隨即一臉認真的看著呂布,說道。


    “奉先,你看到了嗎,飛將軍的稱謂,你擔當得起!”


    “不!”


    呂布大聲的駁斥了曹操,隨即抬頭望向已經有些昏黃的天空,似是自言自語般說道。


    “某年幼時,就立下誓言,要驅逐異族,保衛我並州邊疆,要成為我並州百姓心目中的英雄!要讓異族聞風喪膽,要他們血債血償!”


    說到此處,呂布突然苦笑一聲,繼續說道。


    “可直到如今,呂某人的心願,依舊沒有達成,隻是渾渾噩噩的度過半生!還落得個西涼賊軍的稱號!那並州飛將軍,仿佛曇花一現,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孟德你說,曇花隻盛開一瞬,可配被稱為最美豔的花朵?!”


    說到此處,呂布再次長歎一聲,語氣帶著些許遺憾的說道。


    “或許,某一開始,就選擇錯了!一切,都怪某那分文不值的臉麵尊嚴,以及那可笑的好勝心!”


    看著不停自嘲,眼神迷茫的呂布,曹操不由得為之氣急。


    “你可以投奔董卓,卻為何不能自降身份,投降我曹孟德?!難道說,我曹孟德,真有那麽不堪,還比不過那個人頭豬腦,兇狠殘暴的董仲穎?”


    呂布聞言,微微一笑,隨即對著曹操輕輕地搖了搖頭。


    “孟德,非是你比不上董卓,而是某呂布,已經厭倦了爾虞我詐,且毫無意義的爭鬥!某,真的厭倦,孟德不要再勸說了!”


    隻見呂布灑然一笑,目光直直的盯著曹操,說道。


    “若是你曹孟德心裏對某還有些許敬意,就讓某死的痛快一些!至於某的家眷,若孟德你坐穩了益州,且治下富足,就賞他們一口飯食!若是你嫌他們煩,就將他們送去幽州,想必李子旭念在他同某呂布那微薄的情誼上,可以提供他們一日兩餐。”


    說罷,呂布便將他手中的方天戟,扔到了地麵上,隨即輕輕抬起頭,露出了滿是血痂的脖頸。


    望著昏黃的天空,呂布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年幼的任紅昌,還有任傑少年時期的麵孔。


    那時候,雖然貧窮,飯都吃不飽,每個孩童,都是衣不遮體,頭發髒亂。


    可孩童們的臉上,卻都洋溢的開心的笑容,隨便撿一根筆直的木棍,都能玩上一整天。


    隨便挖一個小水坑,一群孩童都能瘋鬧半晌。


    他還記得,他十二歲之時,曾經獨自獵殺一頭脫群的孤狼。


    當他用木矛,將狼屍扛進村落之時,村中所有孩童,都一臉崇拜,拍著小手,一蹦一跳的跟在他的身後。


    村落中的成年人,也都毫不吝嗇的開口誇讚他,那時候的呂布,才是最快樂的!


    孩童時期的一幕幕,浮現在呂布的腦海中。


    那美好的迴憶,這讓呂布這個在戰場中,所向披靡,殺人如麻的殺神,罕見的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容。


    “再見了,任傑兄弟!再見了,任家妹子!這輩子,你呂布哥哥,都不會接你去並州生活了,不要怪你呂布哥哥無能……”


    在心中喃喃自語一句,隨即,呂布緩緩閉上了眼睛。


    看著呂布嘴角那溫柔的笑容,曹操心中猛地一震!


    雖然呂布沒有言語,可曹操卻從他的笑容中,讀懂了一切。


    強烈的糾結之感,讓曹操情不自禁的握緊拳頭!


    而一旁的許褚和夏侯惇等人,皆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


    呂布這樣的無雙猛將,即將死去,好似一直壓在他們心中的大石,突然消失了一般。


    同呂布的大戰,給了他們太多的震撼,甚至許褚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猛人,也對呂布生出了一絲畏懼。


    “唉……”


    糾結了許久後,曹操突然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隻見他目光直直的盯著呂布,隨即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


    曹呂大戰後的第二日,荊州江夏郡,西陵城。


    隻見西陵城外,不知何時,突然駐紮了無數黑甲騎兵!


    這些黑甲騎兵,從西陵城北門,一直蔓延至北方近二十裏!


    一股恐怖的氣勢,以及那令人頭皮發麻的肅殺之意,將整個西陵城籠罩。


    此刻,西陵城內,太守府的大廳中。


    李陽正端坐在首位上,他前身的左右兩側,靜立著數名氣息恐怖,氣勢駭人的大將。


    除了幾位大將之外,還有幾名氣度沉穩,眼神睿智的謀士!


    這幾位謀士,雖然麵無表情,可他們不經意間的一撇,就會讓人身體發冷,心神震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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