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個拿出小刀揮來揮去,但都很小心沒有碰到人。


    然後他把小刀遞到“麗敏”的手裏,幫她握緊刀柄,然後空手做出揮砍的動作。


    他做了幾遍,迴頭看看“麗敏”,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跟自己學。


    “啊——”傻大個指指自己的臉,然後瞪大眼睛,挑起眉,努力做出一副兇惡的表情,那張不怎麽聰明的臉做出兇惡的表情,怎麽看怎麽滑稽。


    但是沒有人嘲笑他。


    戳戳“麗敏”,讓她也看自己,傻大個看她沒動作,使勁拉著自己的臉,還用手指撐著眼角往上挑。


    “兇,要兇、兇的!”


    “厲害了,就不怕,不欺負。”


    “打、打他們。”


    傻大個努力地表達著,看起來無比滑稽的動作,卻帶著真摯的感情。


    “麗敏”手裏握著刀,看著昔日的小夥伴認真教自己“打架”的場景,淚水不爭氣地往下流。


    她哽咽著握緊刀子,也學著小風的樣子使勁揮舞,但怎麽也做不出兇狠的表情。


    “謝謝你,瘋子。”


    小風他叔家和麗敏家是鄰居,小風父母和叔叔外出打工意外去世,他就和花嬸兒住在了一起。


    小學的時候他們還是同班同學,她很討厭盼娣這個名字,可欠欠的小男孩就喜歡叫,為此她還和小風打了一架。


    從那以後小風再沒有叫過她盼娣,不論在哪兒都喊她大妹,她也總喜歡叫小風的外號:瘋子。


    小風並不再在意。


    小學畢業那一年,一群孩子跑山那邊的水庫玩,為了救兩個溺水的小夥伴,小風嗆了水,迴來後就高燒不止,家裏也沒錢給他治。


    燒了好幾天,最後燒成了大傻子。


    從那以後他們交集就很少,花嬸兒怕村裏人說閑話傷到孩子,所以就將小風關在家裏。


    麗敏她們在政府的幫扶下繼續讀書。


    直到去年夏天,家裏人將她騙迴來嫁人,她趁機逃跑,可院門緊閉,外麵還加了大鎖。


    就在她茫然無措之際,隔壁的牆頭探出一個腦袋,正是已經傻了的小風。


    小風從隔壁翻牆過來,然後蹲在牆邊,指指自己的後背,又指指高牆,示意她踩著自己後背翻過去。


    當時的麗敏強忍著疼痛,踩在小風的背上翻牆跑出了家門。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會被村子裏其他多管閑事的懶漢們給捉了迴來。


    然後,就再也沒出去。


    明白了這段淵源,韓老師難過地直抹眼淚。


    平時大家都嫌棄傻子,可她的麗敏,她的好孩子,在最茫然,最無助的時候,給她伸出援手,幫她脫困的竟然隻有這個傻子。


    看看“麗敏”,又看看傻侄子,再看看周圍人的表情。


    花嬸兒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仔細看了看,還是招娣啊,為什麽大家都好像認為站在這裏的人是盼娣呢?


    一股恐怖地情緒襲上心頭,她的身子開始打顫,手也不自覺地哆嗦。


    她想逃,可是兩條腿都發沉,根本邁不動腿。


    最後她隻好開始賣慘。


    “盼娣啊,不要怪嬸子啊,不是我狠心,那天外麵鬧那麽兇,除了你娘外都是大老爺們兒,我一個小寡婦,哪裏敢往那邊衝啊。”


    “不是我不想救你,我是真害怕啊。”


    “你也知道村子裏那幫人的臭德行,要是我出去救你,那幫無賴閑漢肯定就敢過去湊熱鬧,到時候推搡間,嬸子被他們占了便宜,這瓜田李下的,我和小風孤兒寡母的,以後可怎麽在村子裏過啊。”


    她說的是實話,以前村西頭的王寡婦和人打架,其他閑漢混混就去湊熱鬧。


    那幫人超級流氓極其無賴,占完便宜還要在村子裏到處宣揚,說什麽王寡婦的那裏又大又圓,手感賊好。


    村子裏風言風語鬧得,出個門都要戴頭巾,想著晚上趁沒人出門,也會被人造謠寡婦耐不住寂寞,大晚上偷漢子。


    最後王寡婦隻能上吊自殺。


    其實也不是沒有人打過花嬸兒的主意,但多虧了傻侄子小風。


    那幫人敢來她家門口晃蕩,小風就敢潑屎尿,隻要有人敢風言風語,小風就敢拿著刀追著長舌婦砍二裏地。


    看她嚇得夠嗆,聽寶走過來,給她拍了張安神符。


    這個嬸嬸雖然膽小又怕事還有些愛占小便宜,但聽寶看她麵相不是惡人,也沒有幹過什麽壞事,所以她願意幫幫她。


    不然現在整個村子都被強大的怨氣籠罩,人們肯定或多或少都受到怨氣的影響。


    這種負麵情緒會將人內心的恐懼無限放大。


    “嬸嬸,今天村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現在隔壁是什麽情況?”等到安神符起效,小聽寶仰著小臉問花嬸兒。


    花嬸兒這才反應過來。


    “誒?盼娣怎麽在這裏,她不是應該在隔壁老劉家鬧騰呢嗎?”花嬸兒終於迴過神,開始思考問題。


    “她……”


    花嬸兒指指“麗敏”,揉揉眼,然後不確定地問,“真的是盼娣嗎,難道是我眼睛出了問題?”


    聽寶使勁兒地點點頭,臉上的小奶膘隨著動作一晃一晃的。


    “是姐姐哦,不過她現在不叫盼娣,她叫麗敏。”


    聽寶很認真地糾正著,因為這對姐姐們很重要,她們不再是盼娣也不是招娣,而是有思想的個體。


    “啊?好、好……”花嬸兒不明白,但壓迫感還在,她隻能連忙應聲。


    她知道隔壁倆丫頭去讀書後改了名,家裏還鬧過一陣兒,但那家人知道的時候名字都改完了,據說鎮上領導都發話了要尊重孩子們自己的意願,他們這才沒敢鬧。


    但是聽說為了這改名的事兒,老劉家兩口子把倆閨女關在屋子裏打了好久,貌似是學校裏老師報了警才救出來。


    雖然花嬸兒的腦子還有些發懵,她不明白為啥大家都把這個長得像二丫頭的人叫麗敏。


    她是親眼看到大丫頭被家人活活打死,最後屍體都賣給了隔壁村。


    早上,隔壁那人在村子裏鬧騰,大家都以為是死去的大丫頭來複仇,嚇得村裏那幫閑漢不敢出去晃,平時嘴碎的婆子嬸子也都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不出門。


    她剛想開口,就聽到隔壁傳來淒慘的嚎叫聲。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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