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反抗命運的劉慧敏,趁著夜色,獨自一人跑了三十多公裏,終於在第二天下午,逃迴了學校。


    這裏有她的夢想,有並肩奮鬥的同學們,還有愛她護她的老師們和韓媽媽。


    韓校長執教四十多年,如今已經快六十歲。


    別的女老師這個年紀早就退休,隻有韓校長幾十年如一日,依舊堅持在這個崗位上。


    她不停地奔走,當初為了給學校拉到投資,她跑到街頭乞求,還差點被人當成騙子抓起來。


    為了不讓女孩子們輟學,她走了很久的山路,走訪上千戶家庭,挨個勸說他們讓女兒去上學。


    當初她到劉慧敏家裏勸說父母讓他們姐妹倆上學,可他們死活不同意,覺得女孩子讀了初中就夠了,再讀書就是浪費錢,還不如嫁了人換點彩禮,他們把韓校長打了出去。


    韓校長摔了一跤,腦袋和膝蓋都磕在了石頭上,磕得頭破血流。


    夫妻倆嚇了一跳,生怕人家訛上他。


    韓校長指著還在流血的頭,威脅他們如果不讓姐妹倆去讀書,就告他們。


    夫妻倆不甘心又害怕,一分錢也不想掏,最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兩個女兒送出門。


    “當時我們什麽也沒帶,除了身上那套破舊的衣服,他們一分錢也沒給我們,像是趕喪門星一樣把我倆趕了出去。”


    劉慧敏迴憶著,如此難過的事她的語氣卻很平靜,“但我和姐姐一點兒也不在意,我們終於可以離開家,終於可以讀書了,我們很高興,多虧了韓媽媽。”


    “如果不是她,我們姐妹倆恐怕兩年前就要嫁人了。”


    “我的弟弟,隻比我小一歲,從小好吃好喝地供著,家裏什麽好東西都是他一個人的,小學沒讀完就不念了,整天跟著一群混混瞎胡鬧,沒錢了就從家裏拿,家裏沒有了就從外麵偷。”


    “我和姐姐打了一暑假的零工才攢夠的學費,被他偷走上網了,我父母還隻說他小,我們姐妹倆應該供他花錢。”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陡然拔高,“誰說女孩子讀書沒有用?至少我們比那個混賬弟弟厲害多了,父母不想讓我們念書,一心隻想著把我們賣掉換彩禮給他們寶貝兒子娶媳婦。”


    眾人聽了很是難過,一向社牛的盼盼氣得直拍大腿。


    要不是媽媽及時阻止她,估計她的小胖腿得腫老高。


    小米多窩在穆春雨的懷裏抽抽搭搭,細聲細氣,像隻被遺棄的小貓崽,眼眶紅彤彤,“為什麽姐姐們不能讀書?錢錢不夠的話,我可以把小豬給姐姐。”


    他小小的腦瓜怎麽會明白世道的殘酷,更加不會理解女孩子活在世上有多麽地不容易。


    小豬豬是他的存錢罐,裏麵有他攢了好久的零用錢,是他打算買糖的。


    糖糖不能多吃,否則會壞牙牙,如果他有好好吃飯,早早睡覺,乖乖去上幼兒園,姐姐就會根據這周的表現獎勵他零用錢。


    錢錢放在小豬肚肚裏,他想多攢點以後買個糖果屋。


    不過現在有小姐姐要上學,他可以犧牲小豬豬。


    劉慧敏一怔,差點感動到落淚。


    將所有情緒都壓下,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對小米多說:“謝謝你小弟弟,不過我現在不需要了,小豬豬你先留著,等你長大後可以幫助其他有需要的人。”


    真好啊,就是總有那麽多好心人,在她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伸出援手。


    她才能頑強地活到了今天。


    她們的學校雖然是韓校長籌建的,但卻是眾多不記名的好心人的心血。


    有時候學校的公開賬戶裏總會多出那麽幾筆款,備注寫著:girls help girls


    這所學校裏所有的同學和她一樣,都知道讀書的重要性。


    也都知道學校的捐助者除了一些愛心企業家,更多的是那些匿名的捐助者。


    韓校長會把每一筆捐助的明細都列在學校的公示欄。


    那些暖心的、鼓勵的話語,就是她們努力學習的動力。


    “妹妹們加油!”


    “好好讀書,一定要去外麵看看,外麵很大也很美。”


    “逆光的隻是過去,不是未來。”


    “我在清北等你們!”


    一句句鼓勵,一張張匯款清單,姐姐們掏心的囑托和殷切的期盼,都是她們拚搏的動力。


    她們夢想藍天,夢想大海,夢想宇宙,夢想外麵的世界。


    “出去吧,別再迴頭看。”這是韓校長也是她們韓媽媽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韓校長希望她們都能讀書,考上大學,去外麵的世界過上精彩的人生。


    女孩子應該有更好的生活。


    她們生如夏花之絢爛,更要盡情地綻放。


    三更燈火五更雞,多少次懸梁刺股,她們要比男生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趕超他們。


    小時候如果不是為了那些貧困戶的指標,家裏是絕對不會讓她們去讀書。


    她們的弟弟啃著雞腿兒,吃得滿嘴流油,而她們隻能撿些爛菜葉,連燉雞腿的刷鍋水都輪不到她們。


    辛苦打工賺來的錢被弟弟偷走,挨打的永遠也是她們。


    在家裏永遠都是沒有尊嚴的活著。


    也隻有在學校,在這裏,她們才覺得自己像個人。


    她想和曾經的學姐們一樣,走出這裏,走出大山,去看外麵的世界,去綻放光芒。


    有時候她們會看到迴學校探望韓校長的學姐。


    她們有老師、警察、醫生、畫家、律師,甚至還有女軍官。


    她們親切地叫著韓媽媽,韓校長總是眼眶濕潤,嘴裏卻總要吼她們,“你們迴來做什麽?不是跟你們講過,出去了就不要總惦記這裏,要好好生活知道嗎?”


    這時候,那些學姐們總會抱著她撒嬌,“想你了,韓媽媽。這次迴來除了想看看你,還想給咱們學校捐點款。”


    她們曾經淋過雨,也想為學妹們撐起傘。


    如果沒有那些好心人,就沒有這所學校,如果沒有這所學校,她們恐怕早已是多個孩子的母親,整天圍在灶台前被困在這貧窮的小山村裏不停地生孩子。


    眾人唏噓,怪不得女高升學率如此之高。


    她們除了繼續上學,沒有任何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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