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會兒,青山起身告辭,“那鳳師妹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走時,還不忘拉謝行止一把。


    謝行止巴不得青山先行離開,準備再同鳳九卿說些別的話,沒想到青山剛說完告辭,鳳九卿便接上了下一句,“二位慢走不送。”


    真無情啊,他縱使還有滿肚子的話想說,此刻也沒有了待下去的理由,隻能先離開。


    三更半夜,佛子敲響了蚌仙的門,神神秘秘的進入後者的房間,還貼上了一道隔絕符。


    蚌仙緊了緊身上的衣裳,一臉狐疑的看著佛子,身子往後撤的老遠,像是在防備敵人一樣,防備著謝行止。


    “佛子,孤男寡女,你半夜來我房間做甚?”


    “我可不是隨便的人,即便你是上仙也不能強迫我。”


    對於男女之事一向懵懂的佛子,沒聽出蚌仙的言下之意,麵色無比慎重,安慰道:“放心,小僧也不是隨便的人,更不會強迫別人,隻是心中鬱悶難解,必須要向你求助。”


    真是稀奇,六根清淨的佛子、上仙也會有鬱悶難解的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此時的謝行止還不知道要從什麽地方開口,蚌仙搶先一步說道:“佛子,先別說,讓小仙猜猜。”


    她諂笑一聲,眸光大亮,臉上寫滿了八卦,隻可惜,參仙不在場,“令你鬱悶之事,可是同公主有關?”


    一語成讖,謝行止愣怔了一下,一臉狐疑,“你怎麽知道?”蚌仙都知道,那其他仙人不會看出來些什麽吧?罪過,罪過。


    嗬嗬,她怎麽知道,這青山門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隻有鳳九卿能引起佛子的情緒變化,公主隻是給佛子甩個臉子,佛子便受不得了?其他仙家受了重傷,也沒見他這樣,頂多說一句,“善哉,善哉。”


    不過即便是佛,也是要麵子的,這些心中腹誹不滿,蚌仙自然不會說出來,放低聲音解釋道:“呃,主要我們都是小仙,隻有公主和您是上仙,小仙哪敢惹您生氣!”


    謝行止歎了口氣,眉間愁雲籠罩,擺了擺手,“生氣談不上,她最近對小僧的態度,有些冷漠。”說是冷漠又不恰當,他掉入熔漿時,鳳九卿浴血救他,他掉入冰潭時,鳳九卿更是......


    想到此處,謝行止麵色一紅,連帶著耳尖都騰起一抹紅暈,急忙喝了口茶水緩解,所以說,鳳九卿明明在乎他,又為何要裝作不在乎的模樣?對他時冷時熱?


    這般說也不對,鳳九卿對他的好,都是以報恩當做借口,難道,真的是報恩嗎?


    “冷漠?”蚌仙撇了撇嘴,提起冷漠,她倒是要為公主打抱不平了,是誰先冷漠的?被人拒絕難不成還要上趕著送溫暖?


    “佛子,那你想公主對你如何?”


    “對你熱情?對你一心一意?對你掏心掏肺?”蚌仙雙手抱胸,一連三個對你,把謝行止問的啞口無言。


    過了好半晌,才垂頭喪氣的委屈了一句,“不必對我這般好,隻要她對我三分好,恢複從前的態度便可。”平日裏,能一起喝茶聊天,說一些無關痛癢的閑話。


    這委實,有些強人所難了,蚌仙發現佛子的方向似乎搞錯了,糾正道:“佛子要求她人的同時,應該先考慮考慮自己。”


    謝行止皺眉:“如何說?”


    “公主對你好,對你付出真心,那你呢?你也可以對她付出真心,甚至永遠留在她身邊嗎?”


    “我......”可以三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謝行止深吸一口氣,將後麵兩個字硬生生的打斷,心如亂麻,頭頂像是壓了一座大山,重到他喘不過氣來,“她有龍辰,不需要我常伴身側。”


    “公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她想,那與龍辰太子定下的婚約,隻不過是一張廢紙!”


    “可我是佛,我身上有重任,我背後還有西天......”


    蚌仙一臉無語,“你看啊,她的第一選擇是你,你的第一選擇是佛,所以為什麽要糾結她對你好不好?”


    “對你好又怎樣?對你不好又怎樣?多念幾遍佛經便能解決,畢竟你的佛大過於她。”她有些納悶,佛子親口拒絕了鳳九卿,後者不理他了,他又覺著受了委屈,佛經念多了,還當世上之人都是傻子啊,可以做到為他人付出不求迴報?


    謝行止還是不明白,“蚌仙,我隻是盼她能將我當做一個好友對待,這和我選擇佛,有何關係?世上的知心好友,也不見得要互相陪伴一生。”


    蚌仙歎了口氣,她終於清楚了兩人之間的問題所在,“你想讓她當你的知心好友?她也這般想嗎?”說來說去,還是一個情字,佛子動情不自知,隻當是友情,或者比友情更深些,可偏偏這份不是愛情的情,傷了鳳九卿的心,鳳九卿的性格堅韌剛強,當不成愛人,那就是陌生人。


    看著和尚磨磨唧唧,一臉糾結的模樣,蚌仙幹脆把問題引開,“你們二人之間的事,小仙也不知,或許你拿到寶鏡,尋迴記憶,便能明白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麽,也能明白,她對你冷漠的原因。”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損清譽,還請佛子離開吧。”


    “或者再去同柳仙問問,柳仙平日裏是個悶葫蘆,但心底的鬼主意多著呢!”


    謝行止心裏糾結的同時,麵色有些尷尬,雙手合十,“小僧失禮了,那小僧這就去問問柳仙。”


    蚌仙:“......”她對不起柳仙。


    第二天早晨,青山敲響了謝行止的房門,“山主,你起身了嗎?今日城主要帶領護衛隊去捕魚,弟子覺著,我們可以趁機露一手,幫城主多捕些吃食,增進好感,方便打探消息。”


    謝行止揉了揉酸脹的腦袋,打開房門,衣裳還是穿著昨日的那套,不是起身,而是一夜未眠。


    “好,你鳳師妹呢?”他看了眼鳳九卿緊閉的門窗,隨口問了一句。


    青山:“哦,鳳師妹,她去找雪公子了!”


    “這樣啊……”謝行止瞳孔失神,嘴角漾起一抹苦笑,或許真如蚌仙所言,待他找迴凡間的記憶,才能知曉鳳九卿對他冷漠的原因。


    另一處的鳳九卿站在偏院南榮雪房門前,禮貌的問道:“雪公子可在?鳳九卿今日前來,是有事要同雪公子說。”


    南榮雪心中十分在意鳳九卿,即便知曉她來的原因,依然不願讓她在雪地中苦等,在後者話音落下的同時,便打開了房門,“鳳仙子請進。”


    鳳九卿搖頭,麵色溫婉,“雪公子,我今日來此,是來送還東西的。”她將南榮雪前幾日留下的傘,原封不動的送還到主人的手上,並沒有要留下寒暄的意思。


    南榮雪看著手中的油紙傘,麵色恍惚,心頭多出了一抹難以言語的複雜,“你,隻是來還我傘的?”他還以為,是為了鏡片一事。


    “是,傘已送到,我先告辭了!”鳳九卿微微頷首,沒有多說一句話,轉身離開了偏院,反倒是南榮雪站在門口,駐足凝望了許久,眸光慢慢變得柔和。


    晌午,南榮雪在雪城前堂用過午飯,路過青山門弟子的飯桌時,特意留心,鳳九卿並未前來吃食,直到晚上用飯時,他提前半個時辰來到前堂等待,本想同鳳九卿見一麵,沒有想到,後者晚間也未曾來用餐。


    莫非她已經返迴了青山門?南榮雪叫住一個弟子,“青山門師兄,請問鳳仙子因何沒有來飯堂?”


    青山門弟子:“哦,鳳師妹啊,今天上午好像去了雪山,我也不曉得她現在在何處,你要找她,不如去雪山上碰碰運氣。”這小師妹無論去哪,都極其受人待見。


    “多謝師兄告知。”南榮雪在沒有吃飯的心思,迴屋拿上傘,匆匆趕往雪山。


    晚間風大,雪山之巔的風雪更甚,若不是重要的祈福節日,雪城中的百姓便不會在夜間上山,正因如此,鳳九卿才選擇雪山,找了一處無人的地方,在梅花樹下擺了一桌酒席。


    桌上擺著桂花糕,芙蓉糕,許多他愛吃的糕點,還有兩碗凍成冰的長壽麵。


    好在桌上的酒壺一直被炭火溫烤著。


    她獨自坐在樹下喝著熱酒,情緒慢慢發酵,眼底被迴憶籠罩。


    時間可過的真快,三千年前她也是這般,在雪地裏,在鳳梧宮的梧桐樹下,等了一個人好久,等到炭火熄滅,等到長壽麵結成冰,等到她被凍的染了風寒。


    “鳳仙子,為何獨自一人飲酒?”南榮雪撐傘站在峰頂上,看著梅花樹下的鳳九卿,心底微歎,此刻她是那樣的孤獨,寂寞,與世間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好似無人能走進她的心間。


    鳳九卿收斂起情緒,輕笑一聲,“不是獨自,雪公子在此,何談孤獨。”


    隻可惜,孤獨並非陪伴能解,鳳九卿的孤獨來自內心深處,她將感情和心思都埋在心底,不願找人傾訴。


    南榮雪坐在鳳九卿的對麵, 目光掃過飯桌上的吃食,“今日,是誰的生辰?”他身前的這碗長壽麵,又是為何人準備的?


    鳳九卿語氣輕鬆,與之前的孤獨感截然不同,為南榮雪斟了一杯酒,“我的啊。”


    妖庭內的仙,似乎都是與天同壽的大妖,所以從沒有過壽辰一說,隻有成人、修成上仙才會慶賀,鳳九卿的真實生辰也並非在今日,時間久到她也忘了,隻是凡塵間的生辰,她始終忘不了。


    可惜,在凡間曆經了兩世,由於父親早亡,邊關需安的緣故,她從沒有賀過一次生辰,除了那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滿心期許,留下的卻不是什麽美好的迴憶。


    南榮雪怔了怔,著實沒有想到今日的壽星,居然就是鳳九卿,她這般貌若天仙的神女,生辰怎麽會獨自過?又怎麽會來此處過?


    “抱歉,我不知曉,沒有準備什麽禮物,兩手空空的就來了……”


    “無事,你又不是真的會未卜先知之術,我怎會怪你這個?倒是你能來此處,我的生辰便不會孤單了。”她舉起酒杯,邀南榮雪同飲。


    占卜之術……南榮雪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搖頭失笑,鳳仙子原來還記著那件事,那日他來雪山是飯後散步,意外偶遇佳人,想在後者心中留下印象,因此才謊稱自己會算卦,又見她神色感傷,特意留下一句詩勸她放開。


    也不知,她現在放開了沒有,南榮雪掃過鳳九卿眉眼,目光又轉移到桌上的長壽麵,隨心而問:“那個陪你過生辰的人呢?”他來此處,或許在鳳九卿的意料之中,酒也是提前備好的,但這碗麵,絕不是為他準備的。


    陪她過生辰的人……“他早已將我忘了。”忘得一幹二淨。


    “呃,抱歉。”她這般獨一無二的女子,也會被人忘記嗎?南榮雪沒有繼續追問,誰都會有傷心事,但她的傷心,卻帶著他的心一同傷感,世間最無可奈何之事,便是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


    “你想要什麽生辰禮物?”這一刻,南榮雪突然看開了,人生何其長,又何其短,能夠動心一次,也不算白來一趟,若能博得美人一笑,付出任何代價他都願意。


    鳳九卿搖頭,“我剛剛便說過,不需要任何禮物,若你執意,便陪我飲完這壺酒,當你送我的生辰禮物可好?”


    南榮雪抬眸,對上她清澈純淨的目光,心中準備好說辭,悉數化作一個“好”字。


    兩人在梅花樹下坐了一整夜,談天說地,一般都是鳳九卿在說,南榮雪作為一個聆聽者,從前者的一言一語中,慢慢了解她。


    知曉她的身世,知曉她經曆的磨難,知曉她的無奈,還有令她難過悲傷,早已經忘記她的,愛人。


    這是鳳九卿第一次同別人袒露心聲,將心中的傷疤重新揭開,沒有預料之中的悲傷,絕望,或者是難堪,原來同人傾訴,真的可以化解心中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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