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行止?他怎麽來了?鳳九卿神色慌張的抬起頭來,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以及眉宇間還未及時掩藏的脆弱破碎,猝不及防便撞入了謝行止的眸子裏。


    她正欲開口辯解,解釋是夜間的風太大,吹迷了她的眼睛,可謝行止的狀態明顯不對,臉上帶著暴怒,如一頭在黑暗中蟄伏的野狼,眼眸如電,銳利無比,即將要張開血盆大口嗜血而飲。


    目標則是她......


    謝行止從沒有練過內功,可身體不知為何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他跪在鳳九卿身前,雙手緊緊箍住鳳九卿單薄的雙肩,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步步緊逼,試圖用咆哮的方式,宣泄心中的憤恨,“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哭?你憑什麽哭?”他的聲音裏有刻骨的絕望。


    該哭的應該是他啊,憑什麽鳳九卿對他唿之即來揮之即去,憑什麽鳳九卿得到了他的心,卻棄如敝履,任意踩在腳下踐踏。


    他恨她,像刀子切割破碎的心,此生再也無法補全,什麽忘記、冷漠、放下都是假的,恨是毀滅,恨是遺憾,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刻骨銘心的仇視,心中積壓的痛苦,悲憤,如熊熊火焰,如洪水猛獸,即將崩潰決堤。


    鳳九卿想要否認,想要解釋,想要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她愛他,愛的刻骨銘心,愛到痛徹心扉,那些冷漠、無情都是假的,是她......她蠕動了下嘴唇,閉上眼睛,任由兩行清淚劃過臉頰,像一隻縮頭烏龜,將自己藏在傷痕累累的龜殼裏,企圖用冰冷的話,喚醒謝行止的理智。


    “聰慧大師,你醉了......”


    “我醉了?嗬!!”謝行止的眼中沁出了淚,笑中帶著瘋狂的恨意,他的心口在淌血,眸中燃燒的烈焰似要將鳳九卿吞噬毀滅。


    “你睜開眼睛看著我!!!”謝行止一把掐住鳳九卿的脖子,迫使她抬起頭來,憑什麽,隻有他狼狽不堪,隻有他胡攪蠻纏,鳳九卿像個沒事人一樣,心裏或許在笑他,笑他的醜樣,笑他為情失去理智。


    當恨意達到極點,他隻想將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這是你欠我的......”


    如狂風驟雨般的吻急速落下,鳳九卿的身體瞬間被束縛,激烈的氣息像洪流般將鳳九卿卷入死亡的風暴裏,炙熱的皮膚相貼,唾液交織,似乎可以暫時忘卻那化不開的仇恨,隻想融入彼此的身體和靈魂。


    若鳳九卿的理智在少些,對謝行止的愛意在少些,她便能心甘情願的投入這場愛恨交纏裏,隻當是離別前的念想。


    可是,她不能,她不願謝行止後悔,不願他入魔,不願他失去清白,當理智迴歸的那一刻,鳳九卿睜開眼眸,手掌做刃,給這一場愛恨狂歡,親手畫上了句號。


    她狼狽不堪,衣衫半敞,抱著謝行止一步步走向寢宮,為他整理衣衫,為他清理一切關於她的痕跡,又一遍遍的用手觸碰他的眉眼,似乎想要留下些什麽,隻有在此刻,她才可以忘卻痛苦,卸下負擔,以一個愛人之身,不避諱眼神,不避諱動作,去傾盡所有的愛他。


    可這愛,始終是一場短暫而絢麗的煙花,隻有綻放時的美好,耀眼無比卻轉瞬即逝。


    黎明破曉,謝行止睜開眼眸,隻覺著頭痛欲裂,他迴想起了昨夜的一幕幕,心中羞愧難當,後悔無力卻又枉生出了一抹期頤,他放慢唿吸,鼓起勇氣,用手去觸摸,小心翼翼的試探身邊人的體溫。


    可絲滑的綢緞中,隻有一片冰冷,寒意瞬間竄上了他的心頭。


    床榻之上再無他人,平整的無半分躺過的痕跡,他晃了晃腦袋,不相信昨夜種種隻是一場荒唐的春夢,那他還有何理由留下,像一年前那樣,去投湖,去鳳梧女王麵前狀告鳳九卿欺辱他,玷汙了他的清白。


    他無比認真,想要尋找鳳九卿留下的痕跡,可身上的僧衣是完整的,酒壺裏的酒是滿的,連桌上的玉佩都原封不動的擱在原位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同他證明,昨夜是他心有不甘的一場夢,而今日,也是他心有不甘的一個借口。


    “笑話......”


    婢女端著粥走入寢宮,“聰慧大師,公主吩咐,等聰慧大師用過早膳後,便派人將大師送迴南圖國。”婢女站在桌旁,像是等著謝行止去喝粥,更像是等著將謝行止送出鳳梧宮。


    謝行止點了點頭,隱下眸中的失望,坐在桌旁端起了那碗未加任何調試菜的白粥,寡然無味,連他素來喜愛的蜜糖都沒有放,也是,鳳九卿既然不在乎他,又如何能記得他的喜好。


    或許連謝行止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在試圖尋找鳳九卿在乎他的證據,哪怕是一碗白粥。


    喝了半碗,謝行止便沒了胃口,起身吩咐道:“我不想喝粥,你去同鳳九卿迴話吧,不喝粥她又能拿我如何?能將我永世困在鳳梧宮不成?”大清早的也不知這氣,又是從何處來的。


    好在公主早有吩咐,婢女躬身施禮,“奴婢不用同公主迴話,聰慧大師喝不喝粥,都可離開!”


    “大師請吧,馬車已備好,行禮也收拾妥當了。”


    謝行止:“......”


    真的該放手了,他迴頭掃了眼鳳梧宮,將桌上的玉佩重新揣在懷裏後,不在過多留戀,直接走出了宮門,他與鳳九卿從此以後,再無瓜葛。


    隻是還有一事,馬車行駛在南圖的街道上,謝行止喊了一聲:“停下!”


    街口有一家老當鋪,他一個出家人,身上帶著重物皆是拖累,既然要離開何不徹底放下,“掌櫃的,我要當掉此物。”


    掌櫃的看著桌上被白帕包裹的東西,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櫃台外麵的人,竟然是聰慧大師,他麵色驚訝,聰慧大師這是缺銀子花了?


    “不知高僧,想要多少銀子。”哪怕他獅子大開口也無所謂,這間當鋪,本就是公主的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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