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兩人,一個聽得認真,一個說得雖然輕巧,語氣裏卻滿是悔恨。


    一段往事說完,氣氛變得有些沉悶。


    王子瑤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一下氣息,繼續說道:“就算他會變成那樣是沒辦法的事,可是再這樣下去不行,所以我才從家裏搬出去住。


    那個時候,我也剛當上警察,被分配到交警隊,而西顧則剛好上初中。


    因為哥哥嚴格的要求,所以當時我極力避免和西顧接觸。西顧的確有按照我的吩咐,乖乖地去上學,隻不過,他卻變得很少迴家。偶爾他也會在我住的公寓前等我,那時我也不知我這樣做是有效還是沒效。


    等過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之後我才發現,完全是反效果……因為處在交警大隊,跟人的接觸比較多,所以,其中也有針對女警的犯罪事件。”


    葉皓銘眉頭一皺,“就是街頭常見的那種跟蹤狂嗎?”


    “差多不就是那樣,”王子瑤歎息一聲,“我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目標……”


    那天晚上,在她的公寓門前,那個人突然出現堵在任西顧的麵前——


    “你是誰?老是在這裏等王警官,你來的話會對她造成困擾的,知道的話就快滾!”


    當時初出茅廬的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隻想到要護在任西顧的麵前。


    可是年僅13歲的任西顧卻推開她,走到那人麵前,用一種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對方,不屑地說道:“拜托你不要這麽惡心,跟蹤狂什麽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還真是變態!像你這種人,根本就沒有資格活著,還是去死吧!”


    迴憶起那段過去,王子瑤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葉皓銘沉默了一下,等她平複下來才開口問道:“然後呢?他利用式神殺了那個跟蹤狂?”


    “沒有,”王子瑤睜開雙眼,“那時候的西顧覺得,要靠自己的力量來保護我,單槍匹馬地就衝上去了,然後……”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從她的神情葉皓銘就看出來了,嘴角抽搐一下,無語道:“然後他就受了重傷?”


    王子瑤點點頭,“嗯,很笨對吧?”


    腹部被刀刺傷流了很多的血,差一點就死掉了,然而他竟然還說:“子瑤,如果我死掉,你會不會為我哭?”


    當時她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也顧不得任西顧還在流血,站起來聲色俱厲地說道:“我絕對不會哭,為了這種無聊透頂的事……我不會。”


    他是怎麽說的?


    他說:“真是的,害我白挨了一刀。”


    聽完整個故事,葉皓銘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原來,沒遇到小瑩之前,妖帝噬月是這麽一個偏執的性子,也不對,從那貨還是天尊時開始,就一直是個偏執的神經病,不然也不會為了一個萬妖之主鬧得三界天翻地覆。


    倒是當姐姐的王子瑤,這份魄力讓他另眼相看。


    果然不愧是姐弟,都一樣的嚇人。


    見王子瑤神情低落,葉皓銘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想了想幹巴巴地說了句:“你也別想太多,那時候他畢竟還是個孩子。”


    王子瑤:“是這樣沒錯,但是沒想到竟然會到這種程度。”


    “他那麽亂來,反而會讓人覺得很可愛吧?”想想看,也許小瑩就是這麽被騙了的。


    “是呀,讓人覺得可愛,同時還心疼得不得了……”


    葉皓銘這一次笑不出來了,不得不說,那個臭小子的手段還真是高明,女孩子都拒絕不了這樣的手段的吧。


    王子瑤看著他鬱悶的表情,撲哧一聲笑出來,“我想,現在應該不同了。自從遇到小瑩之後西顧也,每天逐漸的,一點一點改變了。”


    這時候,樓下傳來一陣腳步聲,出門購物看電影的幾人迴來了。


    “子瑤,我肚子餓了,要吃飯!”


    還不等兩人反應過來,樓下就響起了任西顧不爽的聲音。


    兩人:“……”


    這任性的幼稚行為真的有改變嗎?


    王子瑤站起來抱歉地看了一眼葉皓銘,“我先下去給他們做飯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真是辛苦你了。”葉皓銘實在是覺得一張看臉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還得讓客人照顧自己父女兩人。


    “不用這麽客氣。”


    王子瑤走到門邊,身後葉皓銘卻突然喊住她:“那個,冒昧地問一句。”


    “什麽?”


    葉皓銘坐起身來,一臉認真地問道:“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你認為是哪裏?”


    “最美麗的地方?”王子瑤想了想,掃視一眼他房間裏牆上貼著的照片,眼眸裏綻放出溫柔的光芒,“應該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在的地方,不是嗎?”


    說完,她也沒等葉皓銘再說什麽,開門走了出去。


    葉皓銘坐在床上久久不能迴神。


    他想到了自己曾經自以為是的那個幼稚的想法:因為他既沒有金錢也沒有地位,所以他想讓自己最珍愛的人看到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


    良久,他迴頭看向床頭櫃上擺放著的一張全家福。


    照片裏一家五口笑得那麽幸福那麽開懷……


    也許,她說的沒錯,是自己一直以來本末倒置了。


    ——


    當天晚上王子瑤就離開了。


    臨走之前她還囑咐任西顧:“哥哥說了,讓你在15號迴去,你可別忘了。”


    任西顧翻了個白眼,“知道了,到時候我會和小瑩直接過去的,你開車小心點。”


    得到了他的保證,王子瑤又看向葉嘉瑩,“那就這樣了,小瑩,西顧就麻煩你了。西顧,你也要乖乖的別給葉先生添麻煩。”


    葉嘉瑩看著王子瑤的車消失在黑夜裏,心裏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該怎麽說呢?


    在這個沉寂了很久的屋子裏,有她,有爸爸,還有西顧和子瑤姐,感覺很奇怪,卻一點都不討厭。


    任西顧牽起她的手,“快點進去吧,我都快熱死了!”


    葉嘉瑩跟在他身後,看著他高大的背影,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但總覺得這家夥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隨著王子瑤的離去,王晉晟他們也都迴了京城,熱鬧的葉家就隻剩下了葉家父女、蕭晴、任西顧和金雲石了。


    第二天早上,沒有了王子瑤做早飯,葉嘉瑩一早起來和蕭晴在廚房裏搗鼓著做蛋糕,嫵娘也跑了出來幫忙。


    葉嘉瑩將蛋清和蛋黃分離開,問邊上的嫵娘:“蛋清裏麵要放多少砂糖?”


    嫵娘想了想,“主子不太愛吃甜的,放少一點會比較好。”


    “哦。”


    葉嘉瑩想想也是,估摸著加入砂糖和黃油,開啟電動攪拌器很認真地製作奶油,也就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


    “你在幹嘛?”


    頭頂上突然傳來任西顧略有些沙啞的聲音,葉嘉瑩肩膀一沉被抱住,嚇了一跳的她拿著攪拌器的手滑了一下,奶油噴濺出來糊了她一臉。


    葉嘉瑩:“……”王八蛋!


    嫵娘和蕭晴:“……”有好戲看了!


    “任西顧!”葉嘉瑩抹了一下眼睛上的奶油,磨了磨牙。


    任西顧兀自抱著她,將全身的重量都往她身上壓,裝傻充愣道:“嗯?什麽事?”


    葉嘉瑩太陽穴狠狠跳動兩下,握緊雙拳猛地站起來,背後的人卻還是像個無尾熊一樣緊緊抱著她。


    臉上全是奶油黏糊糊的,她忍無可忍地吼道:“給我滾開!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你這個死胖子,給我閃一邊去!”


    任西顧挑了一下眉,將她轉過來,一手扣著她的後腦勺,一手掐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聲音危險道:“死胖子?丫頭,是不是我對你太好了才讓你不怕死的爬到我頭上來了?”


    葉嘉瑩縮了一下脖子,隨即又覺得自己沒錯,梗著脖子不說話,死死瞪著他。


    氣氛一觸即發,蕭晴幹笑一聲打破僵局問道:“那個,任西顧,早餐是蛋糕,奶油不要太甜比較好吧?”


    任西顧瞥了她一眼,忽的勾唇一笑,“可以嚐嚐味道嗎?”


    蕭晴連忙點頭:“啊,那就麻煩你了。”


    話音未落,她和嫵娘都驀地瞪大了眼睛。


    隻見任西顧手上一個用力,將葉嘉瑩的腦袋抬得更高,低頭在她沾滿奶油的小臉上舔了一下。


    細碎的吻落下來,葉嘉瑩一顆心差點沒從嗓子眼裏蹦出來,怦怦怦的跳得她都快覺得心髒要麻痹了。


    “唔……”


    溫熱濕潤的唇瓣落到她的唇上,葉嘉瑩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咕咚一聲咽了咽口水。


    自從那天遇見沈離後,這還是這一周來兩人第一次親熱,讓人有那麽點意亂情迷。


    沒有想象中的熱烈激吻,任西顧隻是在她的唇瓣上輕咬了一下就鬆開了她,用手指抹了抹嘴角上的奶油,聲音低沉磁性:“太甜了。”


    蕭晴:“……”


    嫵娘:“……”


    拜托!這還用說嗎?


    還吃什麽早餐,光吃狗糧就吃飽了!


    蕭晴握著拳頭羨慕嫉妒恨地咕噥著:“雖然我早就知道了,但這兩人到底在搞什麽?竟然那麽自然地做出這種虐狗的親密動作……幹脆把他們埋進土裏算了!”


    嫵娘卻是雙手捧著臉,眼睛裏散發出閃閃光芒,“原來如此,還有這樣的方法……下次我也要和士祺試試!”


    蕭晴:“……”


    啊!單身的痛誰能體諒一下!


    就在這時,感冒好了的葉皓銘穿戴整齊地走了進來,“小瑩,我要出去一下。”


    葉嘉瑩愣了一下,“工作?”


    “不是,”葉皓銘走過去,看到她臉上的奶油時皺了皺眉,“怎麽迴事?你的臉上怎麽都是奶油?快去把臉洗一下。”


    葉嘉瑩仰起小臉讓葉皓銘給她擦了一下,笑著吐了吐舌頭,“嗯。”


    葉皓銘許久不見她這小女孩的嬌俏,笑了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然,話還沒說完——


    “丫頭,蛋糕你要什麽口味的?”任西顧突然開口問道。


    葉嘉瑩立馬轉頭小跑過去,“我要巧克力味的,放很多奶油的那種!”


    身後,葉皓銘朝她伸了伸手,“等一下,小瑩……”


    任西顧抬眸衝他一笑,低頭摟著葉嘉瑩的肩膀輕聲說:“要試試在裏麵加上奇異果和草莓嗎?”


    “可以嗎?那就最好不過了。”


    被蛋糕收買了的葉嘉瑩一下子就把老爸拋之腦後,高興地和任西顧商量起來。


    被遺忘了的葉爸爸:“……”


    女兒長大了就這麽離父母遠去了……雖然心裏明白總會有這麽一天,可是葉皓銘還是覺得,心好酸啊!


    他失落地獨自一人轉身,走到廚房門口又迴頭看了一眼,任西顧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條濕毛巾,正仔細地替葉嘉瑩擦拭著臉上的奶油,眉宇間盡是溫柔寵溺。


    罷了,女大不由爹啊!


    葉皓銘輕歎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他要去的不是哪裏,正是墓園。


    女兒有了男朋友,看起來還是一輩子不會分開的那種,失落之餘他也想要和去世的妻子好好分享一下。


    萬俟宸雪的墓前,一個人正蹲在邊上把點燃的香插上,聽到腳步聲,那人迴頭看過來,“阿銘,你來了啊。”


    “阿金!?”葉皓銘愣了愣,隨即揚唇一笑,“真是好久不見了,沒想到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


    阿金站了起來,“是啊,自從主子死了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過了,算起來也有十一年了。”


    “有那麽久嗎?”


    “嗯,那一戰之後我受了重傷一直都在沉睡,你也離開出國了。”


    葉皓銘點燃一根煙,坐在墓前,抬眸眺望著天空,“是啊,我離開也有十年了,去了很多地方,f洲是我呆的最長的地方了。”


    阿金坐到他邊上,“時間過得真快,小主子她還好吧?”


    “她很好,長得越來越像她媽媽了,我今天本來想帶她一起來的,可是被她甩了。”


    阿金看了看他臉上失落又不甘的表情,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難道小主子已經找到男朋友了?她也到這個年齡了。”


    男朋友!?


    葉皓銘的心一痛,怨念橫生。


    可惡啊!竟然就這麽搶走了他的寶貝女兒……總有一天,他要把那個臭小鬼大卸八塊!


    阿金:“……”


    它拍了拍葉皓銘的肩膀,無語道:“不要在主子的墓前說這種話,感覺很詭異啊!”


    原來是葉皓銘一不小心就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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