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真的身影出現在青丘帝宮之外,腦子像卡帶似的停頓了片刻,記憶迴到被貶罰至人界之前。


    心頭空蕩蕩的。


    他竟然感覺不到玄珠的存在,也想不起來自己來青丘所為何事。


    驚喜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殿下!你是聽聞父君要把我許配給你,特地來見我的嗎?”


    不等封真轉過身去,一抹俏麗的粉色身影閃現在他麵前。


    封真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腦中響起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不許你看青丘六公主,別的公主也不行。


    玲玥歪著頭盯著他的手看。


    不知為何,外人看起來挺可愛的舉動,封真卻覺得礙眼至極,二話不說,寬袖一揮,揚起的狂風將金仙境界的青丘六公主卷進了護城河裏。


    眼角餘光瞥見自己手背上將散未散的靈力字符,輕念起來:“小師妹……是小狗……”


    這都什麽跟什麽?!


    他的小師妹早已神魂祭柱,到底哪個不開眼的竟然敢在他手背上寫小師妹是小狗這種話?要是讓師父看到了,估計能把對方的皮扒下來曬幹了當地毯,天天踩上百八十迴才痛快。


    不過,膽敢在他手背上寫字的人實力定然不弱,會是誰呢?


    “殿、殿下,救命啊!”


    渾身濕透的六公主狼狽地揮舞著藕臂,又羞又惱地嚷:“我做錯什麽了惹你生這麽大的氣?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改的,母後從小教導我要聽夫君的話,你是我未來的夫,你說什麽我都會聽的……”


    “那就自裁吧。”


    封真說這話時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否受了那道聲音的影響,十分厭煩這位矯揉造作又自以為是的青丘六公主。


    玲玥錯愕不已,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顫著聲跟他確認:“你是說讓我自裁?”


    “像你這般聒噪的狐狸最適合割舌之刑。”封真邊說邊釋出靈力找尋失蹤的玄珠,順便糾正她的話:“你爸媽的妄想症已經病入膏肓了!誰都有可能是你未來的夫君,除了我。”


    總覺得不把這事說清楚會後患無窮。


    封真收迴靈力,身影咻然消失。


    他前腳剛走,玲玥的貼身女侍就找了過來,驚見落水的公主,急忙喊守城的護衛:“快來人呐,公主落水了!”


    聞訊趕來的護衛趕忙將她撈了上來。


    玲玥身上的薄紗外裳因浸濕而緊貼在皮膚上,曲線畢露,雪白的胸脯若隱若現,看呆了一群護衛。


    口水吞咽聲此起彼伏。


    她臉上哪裏還有嬌羞俏麗的表情,陰沉地瞪著春心蕩漾的護衛們,手心上翻,一條靈蛇筋骨鞭出現在手上,猛的一揮將護衛們的眼球給策瞎了。


    哀嚎聲,求饒聲讓她的心情更加糟糕,甩出鞭子繞在那個喊護衛來救她的女侍脖子上,眼底翻滾著濃烈的恨意,“你該死!”


    以她的修為需要人來救?她隻是想要借機讓殿下心疼她,最好能親自下水抱她上去,有了肌膚之親,她就不信殿下會絲毫不心動,如今她嬌貴的身體竟被這些下等人瞧去了,這叫她怎麽能忍?!


    “你們統統下地獄去吧!”


    一陣鞭打聲過後,連同女侍在內的八個人全被玲玥給殘殺了,看著高高堆起的屍山,她鬱悶的心情好了些,神情透出一股傲嬌,自言自語:“諸天萬界除了我,還有誰能配得上殿下!”


    *


    封真閃現在青丘帝宮後山一處白樺林間。


    麵前是一座血祭殺陣,陣法中央那個狼狽得倒地不起的男人一邊放著狠招一邊嘶吼著:“夜帝!你是怕別人看不出你的狼子野心?竟公然挑釁魔族!就算你殺了我也威脅不到我家老頭,他又不是絕育了!沒了一個兒子,還能生千千萬萬個!”


    封真:“……”


    墨擎要是有這能耐也不至於幾萬年來就隻有二傻子這麽一根獨苗苗。


    墨飛衍打著打著突然眼含熱淚,仰天大喊:“冰冰!你到底去了哪裏?難道真如夜帝那個老混蛋說的你厭煩了我,躲進哪個芥子空間逍遙去了?我錯了!你出來見見我好不好?我好想你……”


    封真聽不下去了。


    手握玉衡劍一招斬破殺陣,冷睨著眼淚鼻涕掛了滿臉的魔族殿下,嗤道:“丟人!”


    大難不死的墨飛衍尷尬了一瞬,胡亂抹了把臉,決定不跟毒舌男計較,想站起來卻又無力的趴了下去,有氣無力地問:“你該不會是專程來青丘找我請教怎麽哄好你的心上人吧?”


    他收到封真“求助訊息”時正好一腳踩進殺陣裏,強大的殺氣將他重重包圍,他有感今日恐無法全身而退,哪還有空教他怎麽哄媳婦?有那靈力交待遺言不好嗎?


    封真用見鬼的眼神看著跟條快死的狗一樣喘著粗氣的家夥,感覺有被惡心到,隨手打出一道靈力助他療傷,語氣涼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是戀愛腦?”


    他哪來的心上人?就算有也是她哄他,哪需要他去哄?!


    墨飛衍等到稍微恢複了些體力才蹣跚的爬起來,盤腿坐好,正兒八經地點頭:“我覺得你比我更加戀愛腦,不就說了兩句得罪她的話,也不是太離譜,鍵盤、搓衣板和榴蓮都打算用上了,夫綱比我還不振……”


    “你在說什麽鬼話?”


    封真腦中莫名迴響起了那道禁止他看別的女孩,霸道又有點嬌憨的聲音。


    墨飛衍用審視的目光盯著他看了小半天,試探地問:“你是不是不記得自己被罰在青雲界後發生的事了?”


    封真:“……”


    見鬼了,他怎麽記得自己正準備前往青雲界?


    難不成……


    他手中的青焰玉衡咻然鑽進眉心的神印之中,將識海裏隱藏的禁製查看了個遍,發現有道出自他親爹手筆的禁製,抽絲剝繭後竟是多重封印。


    一旦他離開青雲界記憶就會被封印,隻記得自己應該領罰前去青雲界了。


    如此周而複始。


    墨飛衍從他黑沉的臉色中得到了答案。


    作為合格的損友必須第一時間落井下石!他不顧傷勢,捧腹大笑:“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麽能用上鍵盤、搓衣板和榴蓮了!照你這動不動就失憶的架勢,萬一在迴青雲界之前幹出點惹小師妹生氣的事,那些個玩意兒都不夠你跪的。”


    封真的眸光因“小師妹”三個字而起波瀾,手中的青焰燃成一枚殺傷力極強的火球,開口就是威脅。


    “到你報救命之恩的時候了,要麽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說出來,要麽被玉衡燒成渣。”


    墨飛衍把魔族殿下的骨氣拋諸腦後,不要臉的跟他討價還價起來:“以你的修為,青丘再隱秘的芥子空間也難逃你的法眼,你幫我找到冰冰,我就把小師妹的事告訴你。”


    封真的眼刀子狠狠刺向他,硬氣地迴絕:“我不想知道了。”


    “……”算你狠!


    墨飛衍杠不過他。


    深吸一口氣,“咚”的一聲雙膝跪地,虔誠地朝他磕了個響頭,請求:“失去冰冰我活著又有什麽意思?隻要你幫我找到她,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死呢?”


    “即便是死我也要見到她。”


    墨飛衍見他一副不為所動的淡漠模樣,無計可施之下隻能動之以情:“我上迴見到你是在鬼刹境,當時你身上已經沒了玄珠的蹤跡且身受重傷,我不過說了句要幫你找玄珠,你就急得差點把我殺了……”


    封真腦中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你現在是失憶了,若換作當時的你定能對我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


    墨飛衍腦中浮現冷冰顏的身影,懊悔當初沒有死皮賴臉跟她走,如今她生死未卜,以他的實力就算踏遍萬界也不一定能尋到她,隻能將希望寄托在脾氣捉摸不定的封真身上了。


    雖然墨飛衍沒有直白的告訴封真他有多在乎那個小師妹,但他心中已清明如鏡。


    若非深愛他又怎會將形同半條命的玄珠給她,腦中迴蕩著的那道警告他不許看其他女子的聲音便是她的,膽肥的在他手背上寫字的定然也是她。


    他不禁好奇她到底寫了什麽,總不可能寫她自己是小狗。


    那“小狗”還能是誰?!


    他抬頭捏了捏眉心,莫名感覺腦殼疼。


    與其在這兒瞎猜瞎想,還不如即刻前往青雲界,隻要迴去他被封印的記憶就會恢複,鍵盤、搓衣板和榴蓮就不會有機會發揮作用。


    “冷冰顏不在青丘。”


    封真說完之後撕開空間,剛要走就被飛撲過來的墨飛衍死死抱住了腿。


    他蹙眉冷斥:“拿開你的髒爪子。”


    墨飛衍死活不鬆手,眼角噙著泡淚,鼻頭紅通通的,哽著聲嚷嚷:“冰冰不在這兒,那她能去哪兒?你想想,以你的性格沒事怎麽會在受罰期間跑來青丘?定然是收到了我的傳訊,心地善良的小師妹派你來的。”


    封真:“……”這混蛋的話似乎有點道理。


    “來都來了,你幫我查查生死簿,那上頭肯定記載了冰冰的去處。”墨飛衍為了找冷冰顏,平日裏不怎麽動的大腦就跟開了掛似的,拚命轉著。


    若換作以前的封真出手救他就已經是仁至義盡,哪裏還會管他的閑事,可他那句“心地善良的小師妹”讓他改變了主意,不由自主的想:要是沒把她交待的事辦好,迴去會不會真的要跪那些東西?!


    他佯裝鎮定的召出生死簿,問神色難掩欣喜的墨飛衍:“她叫什麽名字?”


    墨飛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用哀怨的眼神瞅著他。


    簡直不敢相信封真召出生死簿不先查找失蹤人口,而是要窺探他那小媳婦的命數,奈何自己有求於他,隻得老實說:“不知道全名,你傳給我的訊息上頭喊她‘瑄瑄’還有‘我媳婦’。”


    “誰媳婦?”封真挑眉。


    “你媳婦!”


    墨飛衍無語望天。


    這家夥對他媳婦不是沒有記憶麽?占有欲怎麽還這般強!


    封真滿意地收迴死亡凝視,剛要模糊查詢,生死簿竟主動開口了。


    “小主人,您在青雲界時就已查過青瑄小仙的資料,她天生地養,無父無母無牽無掛,生性善良,正義凜然,其他資料空空如也,您就別浪費工夫查了。”


    封真兀自喃喃:“青瑄……瑄瑄……”


    腦中隱隱約約浮現一道纖細的身影卻看不清麵容。


    生死簿見他眼底浮現疑惑之色,連忙又說:“等您迴到青雲界便曉得了。”


    封真盯著心虛的生死簿,隨口問:“冷冰顏呢?”


    墨飛衍屏住唿吸緊張地等待答案。


    生死簿主屏幕上浮現“狗頭保命”的圖案,委婉地說:“冷冰顏乃青丘大巫,命數超凡,際遇不俗,老朽隻能說她還存在於天地之間。”


    與青瑄小仙密切相關的人士資料都被加了密,它哪敢隨便僭越,見小主人和魔族殿下皆一臉深思,生死簿趁機溜了。


    封真自覺已經仁至義盡,一秒鍾也不想浪費在青丘,以靈力割去被死死扒拉著的袍角,快步往裂開的洞口走。


    墨飛衍的行動力永遠在思想前麵,邊琢磨著生死簿的話邊追上封真,把自己當掛件掛在他的腿部。


    “想死?”


    “不想!我隻想找到我媳婦冰冰。”


    封真耐住性子,涼涼地問:“那你就去找,抱我大腿是幾個意思?”


    “我自己找不到啊!”墨飛衍厚著臉皮拜托:“星雲神君手中有一神器——天眼,隻要他肯出借神器一用,我就能找到冰冰。”


    “那你就去借。”封真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


    “他向來厭惡我們魔界中人,我去借的話十有八九是要碰一鼻子灰的,但你去就不同了,他可是你母親的粉絲,絕對會賣你這個麵子。”


    墨飛衍都說到這份上了,封真還能拒絕?


    萬萬沒想到他還真就拒絕了!


    “沒空。”


    一點也不委婉。


    墨飛衍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賴來,雙手死活不鬆開,生怕封真就這麽走了,到時候誰幫他找冰冰?就連生死簿說不清楚她的生死,隻能去找星雲神君借天眼查找她的下落。


    如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冰冰不在青丘。


    那他還留在這兒做什麽?給夜帝當人質好威脅他爹割地賠款麽?


    “我跟你去青雲界。”墨飛衍一副封真去哪他就去哪兒的模樣,“剛好見見小嫂子,把哄媳婦的招跟她說說……”


    封真翻了個白眼,拎著他的後衣領大步進入空間裂縫。


    墨飛衍急忙問:“去哪啊?”


    “去找星雲神君!”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家夥嘖嘖說道:“你連媳婦的模樣都想不起來就怕成這樣?以後可怎麽辦?還好我家冰冰溫柔美麗又大方,不會動不動就跟我鬧掰。”


    封真冷嗤:“嗬,不哭不鬧不上吊,厭棄了就玩失蹤,就你這德行還跟我談什麽夫綱?”


    一擊必殺。


    墨飛衍的神情立馬萎靡不振了,哀聲歎氣:“是我對不起她,早知會有今日,當初我就該咬咬牙撇下老父親,帶著她遠走他鄉做一對神仙眷侶。”


    就在空間裂縫即將閉合之際,一道身影閃了進來,緊跟在他們身後,嬌滴滴地喊:“殿下,你去哪兒?”


    兩人不約而同迴頭,看來者的表情各不相同。


    封真一臉厭煩。


    墨飛衍則怒發衝冠,惡狠狠地抬腳將她踹了出去,重重啐了聲:“雜毛狐狸!憑你也妄想攀附封真?你那無良爹媽沒教你‘不能做第三者’嗎?沒禮貌!”


    這話說的好像罵人的他就多有禮貌似的。


    封真涼涼的瞥了他一眼。


    墨飛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手持玉衡,錯愕不已:“你該不會想殺了她吧?”


    玲玥好歹是夜帝最寵愛的小公主,封真殺她就不怕夜帝以此為契機去天界告他一狀?讓本就隻是維持表麵和平的兩界大動幹戈。


    “她先偷襲我在先,我出於自衛錯手殺了她,有問題?”


    “……”


    有你的!


    不愧是樹敵無數,從來不講道理的天界狗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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