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桑死死盯住正在施術抽取自己記憶的青瑄,內心的震撼難以言喻。


    她好端端的站在他麵前,那剛剛被他淩辱至死的……


    眼角餘光掃過躺在地上那截血淋淋的樹枝,瞳孔劇烈收縮,被陣法控製住的他連低頭查看自己下半身狀況都無法辦到。


    “賤人,你做什麽?”


    “賤人你明知故問。”


    青瑄一臉嫌棄,掐了道訣,跪在自己麵前的元桑的下半身被打上了靈力馬賽克。


    眼球淨化後,心情好多了。


    她快速瀏覽元桑堪稱精彩的記憶,邊看邊評論:“我就說這家夥好歹也是夜帝之子,不至於抽取個記憶就自爆,瞅瞅,這畜生不僅對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動手動腳,還大膽到爬上姨娘的床,悲催的被親爹給撞破了,這運氣也是沒誰了,可憐姨娘當場就被杖斃了,要不然夜帝後來生的娃指不定都得喊他一聲爺爺……”


    “就,很離譜!”婚慶使朝元桑臉上吐了一口口水。


    狐族大巫有穿梭時空的能力,這次以六名大巫神魂祭陣為代價,將元桑和他手下那些小嘍囉送來青雲界。


    夜帝雖沒有明說,想也知道元桑不是來旅遊,而是衝著大師兄來的,看來冷冰顏也極有可能是被夜帝所害。


    與元桑同行的還有一名中階陣法師和一個地仙實力的護衛,月老廟裏的陣法就是那個陣法師擺的,可惜他們今日不在,沒能跟元桑一起上路。


    青瑄大致看了一遍元桑近期的記憶,隨即像捏死螞蟻般將其碾碎。


    元桑怪叫一聲,神情恍惚了片刻變得呆滯,腦子空空如也。


    婚慶使被青瑄幹脆利落的廢了元桑的舉動嚇了一跳。


    “我還以為你隻會救人,不會殺人呢!連句遺言都不讓人說。”


    “你想聽?”


    “嘿嘿,也不是很想。”


    失去記憶的元桑突然衝青瑄喊了聲“媽媽”,緊接著又對婚慶使喊了句“姐姐”,然後看向在場除自己之外,唯一一個男的,剛要張嘴喊人就被對方死死捂住了嘴。


    投生使冷汗津津。


    這王八蛋該不會想喊他“爸”吧?他還想多活幾年!


    婚慶使被惡心得“噦”了一聲。


    青瑄的目光掃過位於牢門邊上的陣腳,手中凝出一柄短刀,敲了敲他的“狗頭”,嘴角揚起一抹泛著冷意的笑,道:“有人來給你送行了,開心吧?”


    婚慶使和投生使不約而同環顧四周,陣法紋絲未動,看不出任何問題。


    剛想問青瑄是不是她太敏感了,結果腳底下狂風驟起,狠狠打了他們的臉。


    “四殿下!”


    來者白發蒼蒼,銳利的眼神如鷹般盯住青瑄的臉,怒嗬:“你對他做了什麽?!”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青瑄一腳將傻愣愣的元桑踹到牆角,雙手掐訣,將被“老鼠”挖了一角的陣法複原。


    在老者錯愕的眼神中,一道金光籠罩在了牢籠上空。


    殺陣啟。


    老者怒吼:“你是白癡嗎?”


    殺陣又不會認人,大家都在牢裏,她是打算拿命玩死他們?


    青瑄看都不看他一眼,壓根就沒打算多費唇舌跟一個將死之人解釋,神情冷然,手訣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就算有心偷師也跟不上她的速度。


    陣法上方的符篆圖案隨著手訣變化而不斷割裂成連身為陣法師的老者都不認識的圖案。


    有點像某種古老的文字。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變八卦,符篆發出耀眼的金光,讓人無法直視。


    片刻之後,符篆圖案咻然割裂開來,金光弱下來的同時被賦予了不同的顏色,代表生機的瑩綠與死氣沉沉的暗黑。


    符篆圖案在青瑄默念的口訣中快速移動,婚慶使和投生使頭頂的圖案與她的相同,而白發老者與元桑頭頂則是殺機四伏的殺陣。


    老頭看出了一些門道,震驚不已,因無法置信而不斷搖著頭,語氣充滿了抗拒:“這、這怎麽可能?這絕對不會是上古紅蓮業火弑神陣的。”


    然而太多細節讓他心驚。


    陣中雖不見紅蓮,更沒有業火,但他仍從眾多艱深難懂的符篆圖案中發現了一些中階陣法師能看懂卻無法畫出來的符篆圖案,與他曾經在秘境中見過的弑神陣的殘陣極為相似。


    “算你有點見識。”


    青瑄布的陣準確來說是從紅蓮業火弑神陣改造而來的,畢竟那種超高階的陣法以她目前的實力,就算投入再多靈石翡翠都無法驅動,隻能把負責絞殺轉生的紅蓮業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人為驅動——羽風訣。


    風起,雲湧。


    老者身陷狂肆的風暴中心,風刃兇猛地切割著他的皮膚,符篆擠壓著他的靈力,他咬牙撐住,眼神越發驚恐,顫著聲問:“你怎麽會羽風訣?”


    青雲界真是臥虎藏龍,小小地仙的實力竟深不可測,他後悔自己太自負,滿心以為這趟人界之行定能滿載而歸,如今看來……


    他大概率迴不去了。


    青瑄嘴角扯出嘲諷的笑,“很好奇?可我就不告訴你。”


    手訣變化如花。


    她口中念念有詞,看他的神情就像在看一具屍體,毫無波瀾。


    老者不受控製的上升到一定高度後被風狠狠甩落在地,碾壓進塵土中,靈力與神魂被頭頂的符篆抽取,就如同他們抽取月老廟裏祈願男女的願力那般,分別傳送到婚慶使和投身使身上,兩人差點因此突破了鬼仙境界。


    他倆用難以理解的眼神看著她。


    以地仙的實力驅使上古殺陣,更隨手使出幾乎快要失傳的巽龍族秘術羽風訣,以碾壓之勢將擅長馭風的中階陣法師以風係術法絞殺。


    簡直是要氣死敵人的節奏。


    經過陣法淨化後的靈力與魂力就這麽白送給他們了。


    心直口快的婚慶使忍不住問:“幹嘛便宜我們?”


    “我嫌髒。”


    “……”


    婚慶使無言以對。


    這特麽明明就淨化過的,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吸收了,青瑄竟然還嫌棄!她怎麽不上天?!


    投生使嘴角不斷上揚。


    這隻老狐狸雖是個陣法師,實力卻已接近天仙境,他和慶慶被青瑄的陣法醍醐灌頂,假以時日便能晉升地仙。


    今晚鐵定是睡不著了,就算睡著了做夢都會笑醒。


    陣法在絞殺完老者之後,五枚符篆分別從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將元桑團團包圍,最大那枚金光閃閃的符篆將上方也給圍了起來。


    元桑的身體同樣被吸到半空中,就當兩位陰司公務員以為老者的死法會在他身上重演時,東南西北四麵符篆輪番閃爍起來。


    元桑的身體像被扔進滾筒洗衣機裏,扭曲滾打,靈力與神魂被撞得四分五裂,一個“慘”字不足以形容。


    這種由內而外邪惡齷齪的人即便失去記憶也不會變成一張白紙,與往事說再見。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遲早會走迴老路子,繼續為禍人間。


    青瑄壓根不打算給他這樣的機會。


    被滾打離體的靈力和神魂被頂上的陣符吞噬,青瑄指尖書寫高階淨化符、轉化符彈入法陣上方。


    純淨的願力化作細細密密的絲線漂浮在空中,猶如三月的雨每一滴都為著潤澤萬物而生。


    元桑灰飛煙滅後,陣法被青瑄撤去,願力追隨著指引方向的靈力往四麵八方隱沒而去。


    婚慶使因她此舉而動容。


    她凝望著玉立於陰暗的牢房中央,神情淡漠的女孩,心緒起伏。


    青瑄的實力的的確確隻到地仙境界,對敵手段卻層出不窮,她殺元桑和老者時連眼睛都沒眨過,仿佛他們不過是卑微得不值一瞥的塵埃。


    那一刻她與殺神附體的小主人何其相似,他們都有毀天滅地的潛力。


    青瑄終究是憐憫普羅眾生的,小主人亦如是。


    清脆的說話聲將婚慶使的心緒拉了迴來,她聽到青瑄說:“元桑還有一個地仙手下沒迴來,時間不早了,我得迴去睡覺了,你們要是有空就在這兒慢慢等,給他來個鬼海戰術或節省點資源,設個迷蹤陣抓他,我先走咯。”


    婚慶使眼睜睜看著她消失,扭頭質問跟木頭似的杵在那兒的投生使:“你為什麽不攔著她?布完迷蹤陣再迴去睡覺不行嗎?不對,她一個地仙怎麽跟人類似的到點了就睡覺?這年頭的年輕人要都像她作息這麽規律,陰司就不用成天接收一堆熬夜猝死的鬼了!”


    當慣炮灰的投生使安撫道:“時間確實不早了,她一直不迴去的話,楚天星那小子估計要跟他爺爺告狀了,我給小善發個信讓他帶人來支援……就剩一隻漏網之魚,咱們幾個聯手還搞不定麽?來來,坐下,剛好趁這個時間梳理一下靈力……”


    婚慶使順著梯子下了。


    她也隻是嘴上說說,要是什麽事都依仗青瑄,還要七十二司做什麽?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有點喜歡那小屁孩,想多跟她相處一會兒。


    *


    青瑄剛踏進小院就停住了。


    月光之下,背對著她負手而立的白袍男人緩緩轉過身來,清冷孤傲的神情在看見她的那瞬間冰雪消融,眼角染上淺淺笑意。


    熟悉的調侃將征愣的她敲醒:“幾日不見怎麽呆呆傻傻的,封情沒有給你做飯喂飽你嗎?”


    “大師兄!”


    青瑄眼睛一亮,嬌聲喝住邁步朝她走來的封真,“你別動!”


    她拔腿飛奔進他懷裏,如往常那般掛在他身上,雙手環繞在他頸後,小嘴湊上前親住了他。


    封真:“……”


    愣了一下,驚喜還沒來得及將他淹沒,小家夥的小臉退開了些,催促:“快點催動玄珠。”


    “嗬!”就知道會是這樣。


    他抱著她瞬移進了屋,將她輕輕壓在床上,俯身吻住她的唇。


    青瑄無暇他想,滿心以為這迴大師兄總該催動玄珠了吧,結果……


    等啊等。


    封真的唿吸越發急促,顯然是單純的在吻她,她不禁有些生氣,用力的咬住他的下唇,哼哼:“等會兒再親行不行?先幹點正事啊!”


    “吻你就是正事。”


    “……”


    青瑄負氣的化被動為主動,心想等她吻得他暈頭轉向,看他還敢不敢不聽話!


    封真嘴邊溢出一縷笑。


    每次小妖精主動,他都怕自己會無法自控,十分幹脆地坐起來,將她摟進懷裏,聊天轉移她的注意力:“跑哪去了這麽晚才迴來?”


    “你還能不知道?”


    青瑄抬起頭來,凝望著他,眸底隱隱有幾分憂色,惱他一直耽誤時間。


    封真似有所感,默默移開臉。


    “大師兄,我是你的軟肋嗎?”她想起青丘那些狐狸說的話,定定地看著他,怕他又唬自己,特地將他的臉扳向自己,強調:“不準騙我!”


    封真看著依舊有些懵懂的她,眸光柔軟,如她所願沒有半點欺瞞:“等你變強就不是了。”


    青瑄的小臉糾結成一團。


    大師兄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無底線的縱容她,寵溺她?好像是在她神魂破碎,從漫長的夢境中醒來,他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拿浮雲應付她。


    那兩個月對他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麽?


    一次又一次去夢裏找她;


    一次又一次陪她渡劫;


    一次又一次拐她離開;


    一次又一次失敗。


    在她記不住的時光裏,他悄然改變了。


    他的眼神溫暖得讓她總想依偎進他懷裏,不自覺地對他撒嬌,無理取鬧,折騰他……擔心他,想他。


    這好像就是書上說的喜歡。


    她的小手捧著他的臉,冰涼的觸感讓她越發焦慮,鄭重承諾:“我會變強,總有一天能護住你,不叫那些心存不軌的人動你分毫。”


    “好。”他寵溺地笑笑。


    “我是說真的!”


    “我相信。”


    “那你證明一下你不是在敷衍我!”青瑄嘟著嘴,看著他。


    封真啞然失笑。


    小家夥總喜歡給他出難題,為了讓她安靜點,他隻能以嘴封唇。


    青瑄閉上眼睛感受著他的吻,他的氣息。


    心撲通撲通狂跳,她漸漸明白了自己對封真不僅僅是依賴,以前以為自己離不開的是他的靈力,此刻她豁然開朗。


    她想要的是他。


    大師兄,你還要多久才能迴來?


    她眼角濕漉漉的,在心底難過地問。


    不由自主奪眶而出的眼淚驚醒了沉淪在她那有點笨拙又迫切的熱吻中的封真。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輕聲呢喃:“你到底是怎麽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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