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相逢意氣為君飲


    昌南王府出了內宮長春門,前麵再過承運門,便可向南經端禮門而出。藏花騎馬飛奔在王府闊大的甬道上,馬蹄急雨般敲打著地麵,聲音急促的就像她跳動的心。路過的太監、侍女、侍衛紛紛避讓,驚愕的停住了腳步,直到馬上衣裙飛揚的人影消失在視線外,才有見過藏花的失聲叫:“是藏花小姐!”


    守門的侍衛遠遠便看到一騎飛至,馬上人寶冠華服,絕不是侍女;又是少女打扮,自然也不是三位少夫人。昌南王府中隻有昌南王新被找迴的獨女藏花,侍衛們縱是沒有見過,也大概猜出了是誰,是以並不敢強加阻攔,任藏花縱馬而出,才在後麵大叫,牽馬去追。


    藏花一路奔行,繞過繁華的街市,撿偏僻無人處疾馳,半個時辰功夫,便到了長豐巷。巷道兩旁的民房低矮,遮不住日光,剛吃過早飯時候,日影便到了門前。藏花在門前下馬,陽光熱烘烘的照在身上,使她不由想起冬日裏和母親依偎在門前,一邊曬的昏昏欲睡,一邊聽母親絮絮叨叨的講著以前行走江湖時所見的奇人異事。那時候,陽光多麽溫暖,不似夏日裏這麽炙烤的人心煩。


    她走進門去,店中一男一女,四十上下年紀,穿著粗布衣衫,正趴在那裏使勁的擦著桌子,看到有人進來,微微有些吃驚,上下打量了藏花一番,男的開口問:“姑娘看著不像來我們這樣的小店的客人,是找人嗎?”


    藏花一把抓住對方問:“原來的老板娘呢?她去哪兒了?”


    男人看著衣飾不凡的藏花,不敢反抗,囁喏的問:“你、你是什麽人?”


    女人見狀過來一邊扯藏花的手,一邊說:“以前的老板娘走了,聽說她撿了昌南王的女兒,得到了一大筆賞賜,去了哪兒我們也不知道。她留下了一封信,我們已經交給了王府的人。”


    藏花頹然放開手中的衣領,男人忙退後幾步離藏花遠遠的看著。藏花再問他們,隻知道花二娘左天收過他們的錢,約好了今天來接店,來時卻不見了人影,桌子上放著書信和房子的契約,書信已被在景園見到的侍衛拿走。


    沒有看看信上的內容,藏花有些後悔,但花二娘如果在信中寫明了去向,又怎麽會不告而別,又怎會不托接手的夫妻二人傳個口訊?可是她又為什麽要走?難道是受了什麽人的脅迫?藏花想到昌南王,會不會是昌南王派人逼走了她?隻覺的一時間心亂如麻,又有些不甘,出門躍身上馬,向城門方向奔去。


    昌南王府存心殿中魏璧看罷花二娘留下的書信,向昌南王道:“主公,臣見過花夫人平日裏記賬的筆跡,看不出什麽破綻。”


    “此事甚是可疑!”昌南王在殿中來迴踱步。


    “不管是怎麽迴事,還是要先找迴藏花小姐。”


    “藏花太任性了,待將她的身份昭告六郡,認祖歸宗,一定要好好管教。”


    “守門的侍衛已經前去追趕,臣有些不放心,藏花小姐性子倔強,還是臣親自去一趟吧。”魏璧有些擔憂的說。


    想起剛剛經過的後山之險,昌南王有些心驚,頷首道:“你快去吧,別的事迴來再說。”


    出城門十餘裏的官道上,行人稀稀疏疏,藏花放慢了馬,左右觀望,每遇到一輛馬車,都上前尋問。眾人看她衣飾華貴,卻獨身一人,都甚是詫異,又看她容貌美麗、神色焦急,都好言迴答。她一輛一輛車看過,沒有花二娘的蹤跡。


    一直找到下午時半晌,眼看金烏西墜,天色將晚,因天黑城門就會關上,藏花隻好垂頭喪氣的迴到城中。一路上心中盤算,還要不要再迴王府?本想浪跡天涯尋找母親,又想到天下之大,憑一人之力,如何尋找?入了城,將頭上首飾盡行取下,到成衣店中買一套男裝換上,金尊玉貴的王府大小姐霎時又成了寬袍大袖的假小子。


    奔波一日,覺的肚中饑餓,在街邊隨便找了一個小店坐下,要了一個菜一碗米飯,吃完又要了一壇酒。


    她自幼賣酒,甚是量大,不知不覺間一壇酒已見了底。心中左右思量,覺的還是迴王府請求昌南王派人尋找母親比較有把握,如果真的是昌南王逼走了母親,不實心出力,自己就算走遍昌南,也要找到母親。


    打定主意,叫了聲小二,打算結賬,一摸身上,才發現換衣服時神思恍惚中竟將收在包中的首飾丟在那裏沒有拿。她自進王府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身上那裏會帶銀錢,本是想拿首飾給店家當飯錢,這會兒隻好陪了個笑臉說“小二哥,我是昌南王府的人,出來的急,忘了帶錢,明日著人送來雙倍,還請和掌櫃的好好說說。”


    小二蔑斜著眼打量了藏花一番,撇撇嘴道:“別介,客官,我不要雙倍,您就今天該多少給多少吧。”


    藏花正為難間,鄰座一人道:“小兄弟多少酒錢,算在我這裏”


    聲音雖不大,入耳清晰,竟似是繞著屋子轉了一圈,鑽進了每個人的耳朵,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來。


    藏花聽母親說過,這樣的人大抵是武林中的高手。她也隨著眾人的目光向那人看去。那人身高和昌南王不相上下,隻是有些勁瘦,雙目湛湛,寒芒如鐵,一柄刀鞘漆黑的寶刀橫在桌上,泛著絲絲的冷氣。衝藏花一笑,“在下殷蕭淩,小兄弟還能飲嗎?”


    藏花爽快的坐在了他桌前,“多謝兄台慷慨解囊,小弟就陪兄台再飲幾杯。”


    二人推杯換盞,不覺間暮色四合。對方酒量甚豪,藏花卻已經醉了。殷蕭淩扶藏花出了酒館,看藏花東搖西晃站立不穩,隻好送她迴她說的昌南王府。


    穿過狹窄的小巷,走過熱鬧的晚市,迴王府的路要經過一個荒無人煙的亂墳崗。月亮已經升到半空,滿地的荒草經風一吹,在月光中搖晃著,像是老人的故事中鬼怪的觸角。藏花素來膽大,酒醉後更不害怕,和殷蕭淩埋頭走路。


    殷蕭淩突然停住了腳步,手摸向了腰間的黑刀。藏花也感覺到了什麽,抬起朦朧的醉眼,不由的抽了一口冷氣。


    不是鬼,是十幾個黑衣蒙麵的人,手中的劍都已出鞘,晶亮的劍身反射著月光,吐信的毒蛇般嚇醒了藏花濃濃的醉意。


    殷蕭淩把藏花推到身後,慢慢抽出一把和刀鞘一樣烏黑刀刃卻如一道閃電般明亮的寶刀。


    刹那間刀光劍影,十幾把劍齊齊繞過黑刀,直奔藏花而來。


    藏花雖然酒醒了,身體卻不聽使喚,被殷蕭淩提著左躲右閃。十幾把劍竟傷不了他們分豪。殷蕭淩無意傷人,隻想帶藏花尋隙脫身,黑衣人卻緊貼不放,一時緾鬥在一起。


    藏花被他提來提去,眼花繚亂。刀劍交接的縫隙間看到另有一隊人馬從遠處圍來。她正心中叫了聲不好,卻聽到一聲“藏花小姐”,正是魏國老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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